砍掉百万行代码，这些巨头玩不转超级应用了？

整理 | 核子可乐、褚杏娟

为谋求生存，Grab 将其应用软件“瘦身”四分之一；而为了提升研发效率，Shopify 一年删除了超 300 万行代码。

在马斯克一心要将推特变成微信那样的“超级应用”后，超级应用似乎成了大家追求的应用方向。但是，东南亚超级应用开发商 Grab 却在做相反的事：给自己“瘦身”。

“随着应用程序功能的不断扩展，存储空间或者网络带宽有限的新用户，越来越难以获得一致且高质量的体验。”Grab 博文里说道。

Grab 应用最初只是一款叫车软件，但在接下来的十年间逐渐将功能扩展到食品配送、包裹快递、移动支付等多个领域，甚至还针对司机端提供贷款服务。目前，Grab 业务已经涵盖了东南亚 8 个国家，共 428 座城市。

但并不是每位用户都用得到这么多功能，而冗余代码又继续留存在应用当中，导致 Grab 软件代码如今已增长至 400 万行。

早在 2019 年，Grab 就发现了一个现实问题：其应用软件的大小几乎每个月增长 1%，导致已不太适合东南亚地区的普通智能手机，故而降低了用户体验并最终威胁到其吸引更多用户的业务发展愿景。

2021 年第三季度，这家总部位于新加坡的公司启动了“盆景项目（Bonsai project）”，希望控制应用软件的下载大小与存储空间占用。在六个月时间内，Grab 成功将性能提高了 26%，并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了对存储空间的需求。

关注每次提交的应用大小

Grab 超级应用的布局发展是非常快的：2012 年 Grab 推出打车服务；2016 年 GrabPay 上线；2017 年 GrabPay 衍生到打车之外的支付领域，随后成立 Grab Financial，短短两年完成支付宝到蚂蚁金服十年的旅程。

打通支付体系后，Grab 开始为自己的超级应用引入更多服务。2018 年，Grab 还发布面向开发者的应用平台 GrabPlatform，也是达成东南亚唯一超级应用目标的基础。通过 GrabPlatform，合作伙伴可以将 Grab 集成到他们的服务中，也可以将他们的服务集成到 Grab 中。

但越来越多的业务板块，带来的挑战也是显而易见的。Grab 主 App 包含很多业务板块，这些业务之间互相独立、又相互依赖。相对其他业务，Grab 的“打车”主业务具有极高的稳定性要求，因为一旦系统出现故障会造成千上万人滞留，可能会演变为社会事件。

在盆景项目之前，Grab 一直采用应用捆绑方法，并根据特定设备提供定制化的 APK 安装文件。Grab App 拥有超过 100 名 Android 工程师和多个协作团队，每周发布一次，每次发布都会有数百次提交。因此，团队密切监控每次提交时应用程序大小的变化。

监控 APK 大小的变化

他们还会监控应用变更，对合并至主分支的每一项提交建立调试 build 进行 APK 文件大小控制，采用 R8/Proguard 作为“代码收缩器”。

在资源优化方面，Grab 团队也做了很多努力，包括尽可能使用矢量图像而非像素图像，在需要像素图像的特殊情况下，Grab 采用 webp 格式而不是 png，以便用更好的图像压缩来最小化应用大小。Grab 启用的资源配置仅支持 Grab 应用程序主动使用的语言，其在 resourceConfig 中删除所在地区不使用的语言，从而减少不必要的资源开销。另外，Grab 还为第三方库建立了审查流程，评估其规模对应用程序的影响。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还不够。Grab 超级应用如今不仅有超过 400 万行代码，还与数百个第三方库集成，应用规模还是变得很大，以至于 Grab 目标市场区域中普遍存在的低端设备和互联网基础设施差异，不足以支撑这样规模应用的运行，进而阻碍了其业务发展。

Grab 还引用了谷歌在 2020 年的一项研究结果：应用程序大小对转化率有负面影响，应用程序 APK 大小每扩展 6MB，转化率就会下降 1%。因此，“瘦身”对于 Grab 来说势在必行。

400 万行代码怎么来的？

在盆景项目中，Grab 希望通过一切必要手段来量化、削减并控制其应用软件的大小。

Grab 首先开发了一款定制化工具，用以分析捆绑文件中的二进制文件。他们将这款工具命名为 App Size，并整合进工作流程当中。

该工具会将数据发送至 Grafana 实例，借此监控并观察特定设备所需下载的应用软件大小、识别哪些库和模块占用的存储空间最大，并创建出一份大文件清单。Grab 计划在不久的将来对该工具进行开源。

为了帮助应用软件有效瘦身，Grab 决定不再添加任何新内容，而是先找到导致软件体量膨胀的“罪魁祸首”。“我们的重点是优化 dex 文件大小、优化资源并消除重复与冗余部分。”Grab 方面解释道。

根据分析，Java/Kotlin 代码是这款应用软件的主要体量“贡献者”，因此成为优化工作的重中之重。在这部分代码中，R 类占据主要比例。博文指出，“R 类不仅包含对自身资源的 ID 引用，同时也涉及对所传递依赖项中资源的 ID 引用。”

“也就是说，如果模块 A 依赖于模块 B，而模块 B 又依赖于模块 C（模块 A -> 模块 B -> 模块 C），那么即使模块 A 不会直接用到这些资源，模块 A 的 R 类也将包含对模块 B 和 C 中资源的 ID 引用。也正因为如此，模块化项目中的 R 类才经常积累下数百万行代码。”

这家超级应用开发商还发现，其应用软件中包含超过 1500 个模块和第三方库，这进一步导致 R 类体量失控。也正因为如此，某些提交尽管没有添加大量资源、库或者代码，也仍然会显著提升应用的整体大小。

Grab 开发团队成员回忆道，“这些波动与依赖关系图的变化有关，也进一步凸显出 Transitive R 类的影响。”此外，根据默认规则，R 类还会被长期保留下来。

为了修复此问题，开发团队决定在自动化测试完成后更新 AGP 版本，在瘦身的同时避免无意中删除仍在使用的 R 类字段。这项测试的内容，是通过脚本来搜索使用 R 类反射的实例。各第三方库会进行反编译并应用同样的脚本。除此之外，Grab 还修改了 R8 配置规则以查找非必要冗余。

进一步控制膨胀

在发现大文件时，盆景项目鼓励开发团队在确定不必要时将其删除，包括考虑将其转移至云服务器，或者转化为更加经济的文件格式。

Grab 甚至在字体上也做了简化。现在这款超级应用删除了很少使用的字体、并清除了重复字体。Grab 软件目前正努力采用统一字体。Grab 在帖子中解释道，“我们建议采用单一主字体样式，并在编程中灵活融入不同的字体变化，从而立足同一字体实现多种显示效果。”

开发团队发现，某个特定库自己就占用了该应用存储空间的 8%。Grab 删除了该库，同时努力清理其他库中的重复函数。

Grab 应用还提供了一个附加功能，以开关形式远程禁用某项功能，这同样有助于削减软件体量。“这能帮助我们轻松关闭那些实验性功能，或者可能引发问题的特定功能。”博文作者指出。

Grab 还在不断探索更多应用瘦身途径，包括常见的 UI 设计组件及动态交付实验。Grab 还在考虑为各开发部门分配强制性的“应用大小配额”。

Grab 自豪地宣布，“通过优先考虑代码优化、资源管理、模块化与资产捆绑，我们在提高用户体验的同时，也实现了对应用软件体量的显著优化。”

但应用软件膨胀的问题恐怕很难快速得到遏制，特别是在东南亚地区，随着智能手机使用量的持续增长，消费者对产品价格的承受能力却没有同步提升。

应用到底“做小”还是“做大”？

做减法的不只 Grab。

Shopify 是一站式 SaaS 模式的电商服务平台，有百万家企业使用其平台创建了在线店铺。“对于商家来说，每一毫秒都至关重要。这意味着我们的应用在保证易扩展的同时，还不能被复杂的架构拖慢运行速度。”Shopify 副总裁、工程部门负责人 Farhan Thawar 说道。

因此在做重要更新时，Shopify 都致力于消除复杂性并提升性能。

2023 年，Shopify 删除了超 300 万行代码、归档了大约 6800 个未使用或者不必要的 GitHub 仓库、合并了 702 条由机器生成的用于清理僵尸代码的 PR，重要的是将一个用于在线购物网站的后台进程内存使用量从 3GB 左右减少到了 400MB 左右。

另外，Shopify 将后台开发人员的反馈机制提速了 20 倍，包括在计算机资源减少了 35% 的情况下，将持续集成的速度提高了 50%。团队还大幅改进了 Storefront Renderer 对 Ruby 垃圾回收机制的使用效率，使得平均 GC 时间减少 56%，GC 的 P99 时间减少了 80%。

所有措施也带来了不错的效果：8 万个列表的页面，加载时间从 20 秒左右缩短到 400 毫秒左右；跨境订单关税的计算速度。我们的 p99 从 500ms 左右下降到了 80ms 左右；管理后台搜索结果的响应速度提高了 7 倍以上等，此外 Shopify 的研发效率也提升了 20 倍。

但与 Grab、Shopify 相反，微信却在肉眼可见的变大。

上个月，微信因为安装包变大上了一次热搜。微信推送了 iOS 平台 8.0.47 正式版更新时，网友发现，软件更新信息显示，本次安装包的大小竟然达到 712.8MB。相较于之前的版本一下增加了几十 MB。当时有网友发文称，自己的微信占用内存达 50 多 GB，其中有 47GB 是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微信占的内存中，聊天记录占比高达 75%-95%。

而在 2022 年时，微信就因“安装包 11 年膨胀了 575 倍”登上热搜。当时有博主扒了微信安装包后发现，lib 文件夹大小为 337MB，占用了该微信版本空间的 54%，里面是 157 个各种第三方动态库。据 UP 主分析，这些库大多是因为“面向复制粘贴编程”：缺少什么功能就去网上找实现这种功能的“轮子”再缝合进 App 里，安装包体积会因为各种动态库的加入变得越臃肿。

对比初代微信，8.0.24 版本中各种单元都增加了 500 倍以上，尤其是 string 字符串，从最初的 1845 个到新版中暴涨近 150 万个。UP 主还调侃道：“可见新版微信中有 99.9% 的内容都是垃圾，真正实现聊天部分的代码可能只占 0.1%。”

还有一些细节表明了微信的开发非常混乱，如“收款到账”的音频放在 assets\sound 路径下，而同为音频文件的“微信电话铃声”却直接放在了 assets 路径下。

“微信把自己当操作系统来做 App，什么打车、快递、外卖、游戏，不管用不用得上都给你塞进去，然后淘宝、支付宝、美团等各种 App 又来占一遍你的手机空间，导致手机提升的性能和增加的内存都用来运行这些垃圾功能的代码，而用户丝毫没有选择权。”这名 UP 主最后总结道。

不过，微信里的应用对性能要求没有那么高，用户可以接受适当的等待。同时，微信依托腾讯背后的基础设施能力，可能一时间还不会想给自己做减法。

相关链接：

https://www.theregister.com/2024/03/05/grab_downsizes_app/

https://engineering.grab.com/project-bonsai

https://mp.weixin.qq.com/s/GjYOxoSUM2l37_1GjEueJg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cB4y1b77n?spm_id_from

https://www.infoq.cn/article/rwMNMXHvMg7TtAKu-UOh?utm_campa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