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软件公司 CARIAD 管理层再度易主。
5 月 8 日,大众中国发布公告称,大众汽车集团旗下软件子公司 CARIAD 的监事会批准了公司的全面调整计划。除首席人力官 Rainer Zugehör 之外,CARIAD 董事会全被换血。
公告显示,自 2023 年 6 月 1 日起,宾利董事会成员 Peter Bosch 出任 CARIAD 首席执行官,并将同时负责财务、采购及 IT 业务。
伴随着人事变动,大众还在公告中宣布组建转型委员会,强调组织和团队模式的变化、加速E³平台落地等重大调整。
此番“大动作”不仅是大众内部组织结构的一次调整,而且是关乎 CARIAD 未来发展方向,以及预示着整个大众集团“软实力”表现的重要变革。
基于已公开的人事调整举措来看,原 CARIAD 董事会仅有一名成员 Rainer Zugehör 保住了职位,继续担任首席人力官,其他 3 位都被下课,包括首席执行官 Dirk Hilgenberg、首席技术官Lynn Longo、首席财务官 Thomas Sedran 。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车展期间,Dirk Hilgenberg 还与大众汽车集团 CEO 奥博穆 Oliver Blume 亮相车展现场,而仅仅不到一个月,Dirk Hilgenberg 就迎来职务变动。
Peter Bosch
接替 Dirk Hilgenberg 上任的 Peter Bosch 在大众集团任职多年,自 2017 年起担任宾利品牌董事会成员,负责生产制造业务;并且还曾担任 Scout 汽车的董事会成员,深度参与到了涉及纯电动 R-SUV 及皮卡制造的北美业务中。
大众在公告中指出,Peter Bosch 还将带着两位软件专家进入 CARIAD 管理董事会,并表示将会在合适的时间再宣布人选。
结合路透社和彭博社等外媒猜测来看,待公布人选或将是现任 CARIAD 高级副总裁 Thomas Guenther 和保时捷软件主管 Sajjad Khan。如果消息属实,二人进入管理董事会将几乎替换了迪斯时期 CARIAD 的核心高层。
虽然大众方面并未明说此次高层变动的原因,但结合外界消息来推断,背后原因主要有三:一是 CARIAD 对集团多品牌的软件交付不力;二是 CARIAD 亏损严重;三是清除前任首席执行官赫伯特·迪斯(Herbert Diess)在 CARIAD 的遗留势力。
简而言之,CARIAD 不仅事没干好,还花了很多钱。
先看 CARIAD 的业务经营情况,大众在今年 3 月发布的 2022 年业绩报告显示,CARIAD 实现营收 7.96 亿欧元;同年 CARIAD 的经营亏损是 20.68 亿欧元(约 157 亿人民币),2021年和2022年累计亏损近 33.95 亿欧元(约 258 亿人民币)。
CARIAD 从最初的 Car.Software.Org 部门再到独立成为大众的软件子公司,一直是由迪斯推动主导完成,而原 CARIAD 董事会成员与迪斯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外界称之为“宝马帮”,随着迪斯的退场,残存在 CARIAD的剩余势力也在时隔一年后被清洗。
值得一提的是,成立不到 5 年,CARIAD 已发生了多次高层级别的人事调整。在本次“大换血”之前, Hilgenberg 在 2020 年取代了Christian Senger 成为 CARIAD 的负责人,甚至于,有消息指出迪斯的下台也与 CARIAD 表现不佳有关。
那么,频繁的人事变动,是否就能治好大众的“软件病”?
大众 ID 系列因为软件问题推迟交付,交付之后无法稳定联网、难以远程更新、黑屏等车机问题频发;保时捷 Macan EV 和奥迪纯电车型因软件问题推迟到 2024 年上市……
这些情况,都是近年来 CARIAD 出现的问题。从 CARIAD 的发展历程中不难发现,大众的“软肋”已不仅是历史遗留问题,而且是赤裸裸的现实问题。
CARIAD 的前身是 Car.Software org(简称 CSO),是大众在 2019 年创建的软件部门,由迪斯主导,当时的部门负责人是 Christian Senger,后来在 2021 年改名为 CARIAD,以有限股份公司形式运营。
当时,迪斯给 CSO 部门设定的任务是,为大众集团的 12 个品牌(包括保时捷、大众、兰博基尼、斯柯达、宾利、布加迪、奥迪、斯堪尼亚、MAN、西雅特、杜卡迪、大众商用车)打造的统一软件平台,包括 VW.OS(操作系统)和 VW.AC(汽车云),并计划 2025 年量产该软件平台,由此大众的软件自研率将从不到 10% 提升至 60% 以上。
然而,这丰满的理想却并未能真正成为现实。
按照大众的规划,CARIAD 软件开发计划分为以下几步——
所谓 E³,是大众提出的端到端的电子架构(End-to-End Electronic Architecture),包含了电子电气的硬件、软件以及上层的应用;其中,跑在 E³ 上所有底层软件叫做 VW.OS, E³ 和 VW.OS 再连接到大众的云服务 VW.AC(Automotive Cloud)。
目前,大众已逐步向第三阶段迈进。但从实际交付和研发近况来看,三步走的计划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
当时,MEB 平台的首款车型 ID.3 已于 2019 年 11 月完成了下线仪式,但却由于软件问题拖到次年 9 月才开始交付。更让人失望的是,迟到交付的 E³ 1.1 版本还是“有瑕版”,无法稳定联网、无法远程操作等问题频现。
备受期望的软件在亮相应用之后让用户大失所望,最终导致的直接结果是,Christian Senger 在 2020 年 7 月成为了替罪羊离任,Dirk Hilgenberg 接替了 CEO 一职。
后来,E³ 1.1 版本还搭载在大众 ID.4、CUPRA Born(ID.3的同胞兄弟)等车型上,且同样频繁出现了软件问题,大众品牌形象和口碑急剧下降。
危机并未让大众停止在软件上的投入,其依旧按照每年 25-30 亿欧元的“大手笔”对 CARIAD 进行镀金,并且持续扩充团队。
然而,这些钱并未花到刀尖上。有大众员工透露,“大众体系行政效率很低,而项目时间表又制定得大而全,最后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到处盲目招人,人招来,水平又不行。”
表面上看,大众不遗余力地投入软件研发,但事实上却高度依赖于外包软件提供商。一位曾在大众品牌任职的软件工程师透露,“90% 的代码都是外包写的”,这也是导致软件问题频发的核心因素之一。
甚至于,前奥迪研发主管 Peter Mertens 曾公开发文,在《终将血流成河——我们都睡着了》一文中透露,大众公司推出的 ID.3 中有约 1000 万行代码,但没有一行来自大众工程师。
内部的混乱让大众的软件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计划搭载在保时捷 Macan EV、奥迪纯电车型上的 E³ 1.2 依然难产,Macan 已因软件问题推迟到 2024 年上市,新款奥迪 Q6 e-tron 也将延迟发布。甚至于, E³ 2.0 版本量产时间已经推迟至 2029 年,这也直接导致了大众 Trinity 项目(全新旗舰车型项目)的延期。
2022 年 5 月 11 日,大众监事会在一次会议中讨论了 CARIAD 的管理问题,认为是 E³ 1.2、2.0架构的延迟导致奥迪 Artemis、保时捷 Macan 纯电版等项目的延误。两个月后,迪斯离任,奥博穆(Oliver Blume)接替上任成为大众 CEO。
大众在软件上的掉队,映射出的其实是大众内部行政体系低效、混乱的症结,顶层管理者固然是对造成这一现实情况的第一责任人,但却并不是真正能治好“软件病”的那味药方。
“CARIAD 的管理还是大众国有企业的风格,而软件公司却需要互联网公司的基因。”一位在德国奥迪工作 4 年的华人软件工程师一针见血提到。
“软件业务问题已经导致这家欧洲最大汽车制造商偏离正轨”,彭博社在近期报道中直接指出。与此同时,大众集团也已经察觉到了危机。
钛媒体 App 注意到,在宣布人事调整的公告中,大众还公布了两大举措——
划重点,简言之,就是对内加强合作,对外强化开放。
大众在公告中首先明确了 CARIAD 计划与大众汽车品牌和奥迪品牌建立整合项目组,开发下一代软件定义的汽车。
至于对外开放合作的强调,可以说将彻底改变迪斯时期坚持“全力自研”的方向,在迪斯看来,“软件将成为汽车的大脑,不能把它交给别人开发,这决定了汽车行业在未来 5-10 年的竞争”。
但奥博穆并不这么认为,其上台之后就一直在推动 CARIAD 对外合作。奥博穆曾公开表明态度称:“我们不希望、也没有能力完全自己进行(软件)研发,我们需要合作伙伴。”
在 5 月 10 日的年度股东大会上,奥博穆再次表示,大众正在“扩大软件领域中的合作关系,并与中国本土企业进行合作”。
去年 10 月,大众就官宣投入 24 亿欧元(约 182 亿人民币)与地平线达成合作,成立合资企业并在其中持有 60% 的股份,将开发集成多功能/多域的 SoC、自动驾驶芯片和智能座舱硬件,并计划在 2025 年或 2026 年有全新的本土研发引擎。
今年 4 月,CARIAD 又与中科创达成立合资公司,中科创达与 CARIAD 将分别持股 51% 和49%。
不仅如此,大众还计划投资的合肥子公司,项目代号“100%TechCo”,计划于 2024 年投入运营,有望将大众汽车集团新产品及技术的开发周期逐步缩短约 30%。“100%TechCo”将整合大众汽车集团在华整车及零部件研发功能,同时还将包含采购职能。
不难看出,大众正通过加强合作伙伴关系、利用外部专业知识的形式应对其在中国发展的挑战并重塑软件业务。
在中国市场之外,大众也积极推动软件、自动驾驶层面的合作,陆续与高通、博世、Mobileye、苹果、Google 等公司达成合作关系。
可以看到,在人事大清洗的同时,大众开始从具体的业务调整上着手,试图让 CARIAD 从难产困境中脱身,而此次自上而下的调整能否改写 CARIAD 的命运,还需要打上问号。
正如前文提到,CARIAD 问题的症结在于大众整个内部行政管理体系的低效和混乱,如果管理层的变革不涉及内部管理体系的调整,依旧治标不治本。
对大众而言,CARIAD 承载了大众的软件愿景,用一个软件平台一统旗下多品牌,不仅可以带来成本优势,还能够大幅改善集团旗下各品牌之间软硬件碎片化的问题。
尽管在现实的推动中,CARIAD 的不争气让大众“实现大一统”的愿景频频落空,但大众始终没有停止对 CARIAD 的投入。
某种程度上,在经历了近 5 年的布局和发展,CARIAD 已经成为大众在软实力上唯一能拿出手的“武器”,即便这把武器还有待打磨,但总比没有要好。
更为重要的是,在“软件定义汽车”的时代因素下,CARIAD 决定着大众的灵魂归属,对大众来说,CARIAD 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本文首发钛媒体App,作者|肖漫,编辑|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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