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双“通灵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村里人说我不祥,求我横死。他是请来的山神,没有杀我,反而收我为徒,我发誓要让他成为最厉害的神仙。
我在山下杀了人,兴冲冲地拎着滴血的人头去庙里讨赏,沿途的山精鬼怪都看呆了。 “山神庙”有棵盘根虬结的十人合抱之木。 我打小通灵,一眼就看到树干上斜倚着一位神仙,白发无须,俊美无双。 “师父。”我开心地蹦跶过去,将人头献宝似的举过头顶给他看。 神仙师父淡漠地撇了一眼,声音清冷:“嗯。” 嗯? 我将碍事的人头随手抛进庭院的草甸中,眼巴巴地仰着头:“师父,求夸,野心不大,一个抱抱就好啦。” 山里头的花妖曾说我长的美,一双杏眼澄澈清丽,能看破世间的一切污秽,眼波流转间也勾人的紧。 我努力将眼睛睁到一个最好看的形状,恨不得眼睛能化成钩子将师父勾下来。 可是师父只是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一眼,不急不缓道:“为师记得与你说过,师父是个高危职业。” 听了这话,我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没了斗志。 那花妖指定是在骗我,等我下次见到她非要薅她几片花瓣才解气。 “记得,和师父同列仙班的神仙,有一个为徒弟挡刀成了残废仙人,有一个为了徒弟心甘情愿堕入轮回,有一个为了徒弟跃下诛仙台魂飞魄散…” 我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叶子,心里郁闷极了。 师父给自己灌了一口清酒,对我流利的应答甚为满意:“所以嘛,请和为师保持安全距离,我可不想哪天落个那种下场。” 所以遇到危险这个便宜师父是万万不会为我挡刀咯?说不定还会把我打包好交出去然后附带一句:“请自便,慢走不送。” 我叹了口气,将草丛里的人头捡出来,拿到后山喂“来喜。” 来喜是只狼,被狼群孤立的狼。 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生在山脚下的簸箕村里,娘生我时大出血,还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咽了气。 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却被我招惹的野鬼吓死了。 我自小通灵,常常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村口槐树上挂着的穿着红嫁衣的女人,桥头趴着的满脸水珠全身肿胀的小男孩,李家院子里被剁碎埋在花园的无头人。 她们知道我能瞧见她们后,常常在阴气最重的夜间来我家房前屋后晃悠。 爹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爹死后的那天,村长带着三个壮汉来我家将我绑到村口的槐树上,准备活活将我烧死。 那个脖子上栓着绳的女人朝我惨淡一笑,像荡秋千一样在树枝上飘来荡去。 我想到家里尸骨未寒的爹,放声大哭。 肯定是我哭的声音太大,村里算命的瞎眼儿循声而来,捋着胡子颤颤巍巍道:“此女不详,不详啊,若她肉死,苦厄就会转嫁到杀人者身上。” 瞎眼儿是村里人的信仰,他的话就是上天的旨意,他将我不详之身拍板钉钉,但同时也救了我一命。 那些嚷着要烧死我的众人皆后退一步,你望着我望着你。 最后我在槐树上被绑了三天三夜,路过的人皆绕道而行,我生生用牙磨断了绳子才幸存一命。 自打那以后,以我为半径的方圆几里无人敢来,我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了人见人躲的瘟神。 他们不敢杀我,却天天请神拜佛求我横死。连那些黄髫小儿也被大人教着朝我喊顺口溜: 筱青你为啥不出门? 因为你屋里有鬼哩。 烂眼睛,臭耳朵,拿起杆杆到处戳。 缺门牙,断胳膊,打死筱青不流血。 我知道他们是在咒我,同时也在逼我去死。 我日日听着那些童稚却又恶毒话语,一度想用裤腰带悬梁自尽。 就在我心理防线层层溃败之时,他们真的请来了神仙。 贺山是村后山庙里的神仙,他衣袖一挥带走了我,我缩着脖子求他:“不要抹我脖子,我怕疼,也不要把我扔进河里,衣服会湿的,也不要……” 他给了我一弹指,要我跪下拜他为师。 我愣了半秒,毫不含糊地直直跪下,膝盖在庙里的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的耳边再也没了恶毒的诅咒,不用忍饥挨饿人人喊打,也没有轻生的想法了。 一道呜咽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低头一看,是“来喜”。 它瞎了一只眼睛,尾巴像狗一样夹在屁股中间,灰白的杂色狼脸上还交织着深浅不一的疤痕。 这幅样子,难怪狼群会孤立它。 我揪着人头的头发,将血肉模糊的断口递到“来喜”嘴边,它仿佛是饿极了,大口大口撕咬着人肉,涎水流了一地。 我爱怜地抚摸着它的狼头,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看着最后一坨人肉被“来喜”咽进肚子,我心里十分欢喜。 按人头算的话,师父又有六桩功德了。 人头是个横行乡野的大盗,已经有十几个人死在他的刀下,这次幸好我赶上了,救下了六个过路的商人。 我眯着眼睛蹦跶回庙里,正赶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蒲团上请愿。 这无名山山势险峻,夜间还有游魂野鬼,一个老人家怎么大晚上跑来请愿? 贺山不在供桌的神位上,而是懒散地倚靠在破庙的木头门上,仰着下巴像是在赏月。 亏得老人家背对着他那么虔诚。 他看见我,修长的指头放在嘴边,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放低脚步声凑近,听到那老人家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神仙啊,救救我儿吧,我在这给你磕头了。” 说罢,咚的一声。 我静静地看着老人家念了一炷香的功夫,体力透支后,她穿过贺山的身体离开了。 我挑眉:“还是不管?” 他负手而立:“不管。” 我沉默地看着他,终于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话:“师父,我克死了爹娘,村里人都说我是不祥之物,请神拜佛只为求我横死。师父,你为什么不帮他们,反而收我为徒?” 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世间有神,但神不救人。” “人,得自救。” 他说的冷漠,但是又好像不对:“可是师父,你今天让我去杀那个大盗,不也是救人嘛?” 他将目光投向黑魆魆的山脚,眉眼在清冷的月光下俊朗如神邸,不…就是神邸。 “这是他们的命数,你不懂,莫问。” 哦,原来是我不懂。 我顺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瞧见蹒跚下山的老人身后有一抹阴影。 “师父”我急忙喊道:“老人家身后有阴气,可能沾上什么邪物了。” “邪物?”师父定神看了一会,表情严肃:“既然有邪物,那就不能袖手旁观,你跟上去确认一下。” 我点点头,走到庙门口,师父又喊住我:“此去凶险未知,你带上这个,危险之时能救你一命。” 他一挥手,我怀里突然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这…是什么?” 我戳戳兔子毛茸茸的耳朵,这玩意能救我? “不得胡闹,为师已经将一缕神识注入这躯壳,你且赶紧跟上那老人。” 怀里的兔子突然口吐人言,还是师父的声音,我差点将它扔出去。 远远和师父对视了一眼,我心里升腾起一个奇异的想法…若是师父变成了兔子… 这…也太可爱了吧。 我抿着唇,绷住笑意转身就往山下跑。 老人家徒四壁,煤油灯幽幽亮着,看着就有鬼。 我悄悄跃上她们院里的梧桐树,觉得这里的阴气有点奇怪,明明很轻,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借着月光,一口古井引起了我的注意。 井一般都是圆的,老人家院里的井却是八角的,高出地面一点,上面有奇怪的纹路。 更夫敲着竹梆子报三更已到,老人家屋里豆大的烛光还透过窗户摇曳着。 我觉得不对劲儿,抱着树干呲溜一声滑下去,轻手轻脚移步到窗户跟前,未了用沾了唾液的食指轻轻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 我将眼睛凑过去,里面的画面让我毛骨悚然。 正对着窗户的一边有一个木制的梳妆镜,刚才去请愿的老婆婆直直地坐在铜镜前,正在用一把锈迹斑斑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稀稀拉拉的头发。 微弱的烛光根本看不清镜中的人脸,恐怖的是老人的姿态和动作,她翘着兰花指,佝偻着后背,但脖子挺的笔直,绝对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姿态。 再者,哪个老人会三更梳头? 我见的鬼怪多了,但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够呛。 对了,请愿的时候老人说救救她儿子。 我转着眼睛打量屋内,里面陈设简单,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再看时,镜子前已经没有老婆婆的身影了。 去哪里了?
领取专属 10元无门槛券
私享最新 技术干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