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鸟蠹鱼相争（下）

“抽身而去”

文 / 荆戈

他们说，韭菜一生会被收割三次。

韭菜的一生就是一年，所以我们可以说，韭菜一年会被收割三次。

在过去的2017年里，我们共同见证了两茬韭菜的收割。第一茬韭菜被称作比特币，第二茬韭菜被称作区块链。韭菜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植物，无论怎么收割，它们总是会顽强地长出来，就像是没有记忆。

2017的第三茬韭菜已经在冬天种下去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割，甚至还不知道它是什么。

不过韭菜最好吃新鲜的，所以这个日子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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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是一种很好的吃食，但当它成为一个群体的代称时，就不那么好了。

这个用法很有趣。萌二太可爱，智障太露骨，韭菜则充满了高维碾压低维的意思，还含蓄，可以很好地表达鄙夷。

人们用割韭菜这个词描述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不道德的人们利用信息不对等设局骗人，韭菜们傻乎乎地钻进圈套等待收割，其他人站在高处进行评述：“你欺负人！”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句话有点类似于“我弱我有理”，站在无辜的立场上讨要公道；但它实际上又是“我若我有理”的升级版，“他弱他有理”，站在弱者的立场上，表达了一种悲怜天悯的苍生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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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对割韭菜的行为从来没有半点兴趣。

在收割者、韭菜、高人之外，我是第四种人。我是神仙。是那种二三十年后每天养猫养狗养花养草的神仙。

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这辈子不会发横财。现在回想一下这句话简直准到恐怖——小到两块钱一张的彩票，大到每年不定时发的陈荫川奖学金，我永远完美错过，就连过年打牌都没赚过一分钱！我要老老实实打工做事，才有可能赚到一些辛苦钱。

这就是命，是历史唯心经验主义。

活了小二十年，好巧不巧赶上了中国浮生万象的年代，所以历史唯心经验主义给我们带来许多信仰。

作为一枚无锡韭菜，我经历了对面粉厂的信仰、对联产承包的信仰、对古镇的信仰、对教育的信仰。

作为一枚中国韭菜，我经历了对大盘的信仰、对房子的信仰、对板蓝根的信仰（现在这货叫蒲地蓝）、对食盐的信仰、对互联网的信仰、对念诗的信仰、对比特币的信仰，现在正在经历对区块链的信仰。

历史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大家：你们猜不到我。

但在那些鼎沸的人声里，信仰并没有充满巨大的不确定性，而是一种触手可得的未来，一种迫在眉睫的必然，各种挑逗性的话语，让人深信这些信仰就是通往未来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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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信仰都没有，所以我不是一根合格的韭菜。我可能是一根葱。

我有做葱的丰富经验，以至于我能够准确地分辨出收割者是否在收割我的亲属韭菜。

第一次听说区块链的时候我以为它是两个区域之间的某种通路，像条链子一样可以随意揉搓，后来发现它是“分布式数据存储、点对点传输、共识机制、加密算法等计算机技术的新型应用模式”。所有长度超过一行、有许多顿号的定义我都没有兴趣，我判断这是个韭菜园。

第一次听说知识付费的时候我想它太简单了。知识是美好的东西，跟韭菜盒子一样，所以我们应该为了它们付费，我也应该保有吃到韭菜盒子的权利，就是这么简单。

知识付费作的恶，说起来无非就是这么几个词：制造焦虑，然后兜售所谓解决良药，其实压根治不了。云云。

我记得前阵有句刷屏名言：时代抛弃你，都不会和你打个招呼。这句话背后的那篇文章，是可以免费看的，大家转得很欢（jiao）乐（lv）。

那篇文章里也并没有一句话写着：“明火执仗，非奸即盗”。

作为一颗合格的葱，很多时候我都有选择的权利。

火中取栗，收手要快。

大多数韭菜并不是不知道那种邪门的收益率是不可能维持住的，但他们还是要投入进去。无非就是觉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击鼓传花，我有本事传得快。却不料最后还是贪了。

这个叫愿赌服输，学艺不精，所以得认栽。

合格的葱并不会每一次随着人潮起立欢呼。我们可以就那么坐下，做一条席地而坐的韭菜。也许以往的每一次，我们都因为起立而被人群遮蔽了视线；那么这一次，席地而坐的韭菜（大葱？）希望能看清热闹在何处落脚。

（或者成为一只神仙）

- END -

插图 | 今天又没有插图

音乐 | 帅气的人不需要配乐

#安忍不动的呓语 #

来，跟我念咒语：比特币比特币比特币比特币比特币，区块链区块链区块链区块链区块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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