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仿生人会梦见

电子羊吗？

(美)菲利普·迪克

接触菲利普迪克是在《psycho-pass》中，槙岛与炮灰关于文学的对话提到了这名科幻作家，当时的我几乎立刻就被这本书的名字吸引住了——

先不谈本书的内容，从《psycho-pass》的角度来看：为什么这本书会出现于剧情里？看过pp的应该都知道，这是一部典型反乌托邦的动漫作品，而其中运用的一个重要元素即是“人工智能”。而《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则正是这样一部思考人类与人工智能、情感与技术发展的作品。

故事发生在被核战洗劫、污染物迫使动物濒临灭绝的地球。众多人类移居外星，政府为每一个移民都配备了一个照顾日常生活的“仿生人（原文为Android）”，仿生人与人类外形相同、也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然而众多仿生人不满被人类奴役的事实，逃回地球，试图以普通人类的身份生存下去。主人公里克则是一名专门捕杀地球上仿生人的赏金猎人。

故事开篇就抛出一个贯彻全文的细节，即主人公的动机：一开始，里克想要的仅仅是一只羊。在地球上，电子动物已经普及，而拥有一只真实动物成为了一个人炫耀的资本，也是人类的精神支柱。里克家中的电子羊让他和妻子十分焦虑，时常担心会被邻居发现和嘲笑。为了购买昂贵而珍稀的动物，里克愿意冒险。

事实上，当我仅仅读到开头，作者想要发问的已经隐约浮现在我的眼前：

在技术不断发展的现在，人类真正想要的、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在里克与仿生人们不断地冲突中，里克渐渐地改变了对仿生人的看法；曾经他将仿生人看作物品，可以毫无负担地杀死它们，可渐渐地，他开始改变，开始怀疑，甚至爱上了仿生人蕾切尔——以致最后，他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往的三观，变成了“另一个人”。而这一切，仅仅发生于一天之中。

那么，现在我们试着思考看看——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这个问题也许有两重含义：仿生人会做梦吗？如果仿生人会做梦，他会带有感情地、梦见电子羊吗？

书中将人类与仿生人区别开的一个关键点是“共情能力”。仿生人拥有思想，却对一切事物、对生命、对同类冷漠至极。所以仿生人无法理解人类的精神与意志，蕾切尔也不会懂得里克于她的爱。所以蕾切尔杀死了里克好不容易得到的山羊，然后离开，可她也永远不会理解这对里克意味着什么。

但是，仿生人不会梦见电子羊吗？

我们也不知道。梦境是人类意识的造物，而至今我们也并不知晓意识究竟为何物。里克看见了仿生人们的挣扎与无助、他们的合作与背叛、他们的残酷与冷漠，甚至还有不知道自己是仿生人的仿生人……经历一天的颠覆、失去山羊的里克，看见蛤蟆灭绝的新闻，看见家中的电子蛤蟆，却说：“电子动物也有生命。只不过他们的生命是那样微弱。”

生命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故事中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默瑟主义。生活于地球上的人们，用一种设备跟随着默瑟进行攀登，感受痛苦，感受意志，在共情中寻找意义。然而讽刺的是，默瑟是一个仿生人伪造的蹩脚骗局。没有所谓的攀登与痛苦，只有一个老人在破烂摄影棚里，被泡沫石头不断砸中的拙劣演技。

但书中说：默瑟是不死的。即便它被揭穿，人类依然依赖着那台机器，依赖着“攀登”。默瑟主义早已驻进了人类共同的灵魂之中，已然成为一种信仰。在地球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还未移居的人类，或是有着想要坚守之物，或是被污染物影响身体、丧失了移居的资格。而默瑟在这片荒芜之中成了一束光，即便他是谎言、是骗局，也无法改变他引导众多迷茫之人的事实。换句话说，默瑟主义已经成了地球上人类共同的信念本身。

而人类的精神体，是无法被理解、却也无需被理解的。

这本书写于1968年，却与几十年后今天的现实高度重合。人工智能飞速发展，也许我们应该透过菲利普迪克的眼睛审视一番：什么是真实？我们该如何处理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关系？我们应该如何在科技的洪流中保持自我？我们究竟追求着什么？

可我总觉得，即便有一天科技会统治世界，只要人类还存在着，只要人类的大脑还思考着，那么我们珍视的一切喜悦与痛苦，爱与恨，梦境与真实，所有的经历，活过的证明，都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