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什么？——从科幻小说《马姨》说起

生命是什么？

——从科幻小说《马姨》说起

有一篇很有意思的超短科幻小说，名字叫《马姨》。

故事是这样的：一名程序员接到公司任务，要为一台叫马姨的电脑做测试，从测试步骤来看这台电脑有些奇怪，比如要先往电脑里加砂糖，比如电脑出现的图案语言是特殊的，但这也没什么，因为电脑上的这些特殊图案并不是不可理解，它配有一个三千多页的类似词典一样的东西，用来翻译这些图案的意思。真正奇怪的是，程序员输入无论是复杂的还是简单的语句，马姨都能够应对自如，自如到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台电脑应有的程度，而只有智慧生命才能做到。几番对话后，程序员打开了电脑机箱，惊奇的发现原来是一群蚂蚁在跟他交流。

这个交流大概是这样实现的：程序员在键盘输入文字，文字经过电脑分析，由主机箱里的一个喷头，将砂糖喷成一个马姨能够理解的图案，主机箱中的蚂蚁顺着砂糖爬到图案上，马姨完成对人的输入的语言的理解。马姨将自己要表达的内容通过控制蚂蚁组成一个图案，图案被主机箱里的相机拍摄下来转换成图形投映在屏幕上，而后通过三千多页的那个特殊词典转换成程序员能看懂的文字，实现交流。

迷茫期的程序员跟马姨做了很多关于生命是什么的交流，因为他也不能确定马姨到底能不能被称为生命。这真是个要命的问题，很显然马姨不是哪一个单独的无法跟人交流的小蚂蚁，也不是这一群蚂蚁的机械加总，而是一种由蚂蚁组成的系统涌现出的新东西。涌现是一个复杂性科学的概念，就好像LED灯，每个单独的小灯只是单纯的亮和灭，而所有的小灯的亮灭形成的系统就会呈现出滚动的文字，出现了变化的图案，这图案和文字不是那些灯泡，也不是某个等破，而是一种灯泡的亮灭形成的一个特殊的系统，你把灯泡换成别的像运动会上举起来的牌子，效果也一样，这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涌现。这还是人在控制的简单的弱的涌现。

我们来看我们人自身，人本身完全可以被视作是细胞们的涌现。我们人的每一个细胞，不就像是组成马姨的那些蚂蚁吗？思想怎么还原成一个个神经元细胞的充电放电呢？有个理论叫耗散理论，大概是说，比如水波，水流会因为河床的形态或者障碍物之类的，形成一个特定的形状，水一直在流动，但水流形成的波纹却是不动的。人四到七年身上的细胞就要更换一遍，人的身体物质也在跟外界不断的交换，那么固定不变的到底是什么呢？肯定不是来来走走的水波，生生死死的细胞，不也就是一个水波，一个涌现吗？

如果人都没办法说清楚自己跟组成自己的物质的关系，那又怎么用组成物质的材料来评价其他的物体是不是生命呢？于是程序员抱着机箱跑去公司要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在路上被突然开启的喷泉给弄湿了机箱，冲散了蚁群。一番查究之后，程序员才发现，原来是电脑系统假托了主管的身份发了各种邮件，让各种人完成了马姨的组装，但电脑也没有想到马姨最后成为了一个有自我独立思想的物体，程序员收拢起被喷泉冲散的蚁群，重新连接，发现马姨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由蚁群组成的新涌现。程序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马异。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生命呢？

互联网领域这两年流行《三体》，一个观点要是没跟《三体》扯上边，那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在《三体》之前占据这个位置的是凯文•凯利的《失控》。这是个“人工智能与区块链齐飞，深度学习与复杂性科学共舞”的时代。《失控》中观潮到蜂群或是蚁群或是海洋中的鱼群，天空中的鸟群，都会形成自己的涌现。粘菌作为单细胞生命在食物短缺的时候能够合成一体，形成一个新的多细胞生物。我们该怎么看待原来的一群单细胞和如今这个多细胞的关系呢？这无疑是变换了一个新的维度在生存，按照《三体》的说法，新维度是原有维度所难以理解的，是啊，我们很难想象我们的某个细胞能理解它组成的整体的这个人，作为所有细胞的涌现在想些什么。那么，我们又该怎样看待我们人类与组成我们身体的细胞的关系呢？它们是形成我们的材料，我们决定着它们的生死。我们又怎么理解我们作为个体和作为群体的人类的关系呢？如果把“涌现”这个词，改成佛家的“缘起”呢？

简单的生命体组合成的蚁群蜂群有着高度的“智能”，相对复杂的生命体——人呢？公共活动中的踩踏事件，公共交通中的拥堵，公共投票中的非理性问题等等。人们开始利用计算机建模的方式通过对蜂群蚁群鸟群的观察模拟来优化人类的交通环境、人流疏散技术，公共设置建设等等，那么，我们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假如我们任由这样带有另一个位阶的相对独立的涌现而形成的斑图（马姨）的发生，那，失控就是必然（同样是KK的书）。随着复杂性科学的发展，人工智能的进一步推进，自我确认，可能会是人类新的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