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的院士之憾

4月30日，95岁的屠呦呦当选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

说实在的，初一听这个消息，很愤怒——万恶的美帝国主义，居然用糖衣炮弹轰炸我们的老科学家。

不过再一想，不对啊，在当前中美对抗这么严重的情况下，美帝居然还能给我们的老院士以荣誉，这太不容易了。

在中国科学界，有一个所谓的“屠呦呦困境”——作为中国唯一获得自然科学类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她仍未当选中国科学院或中国工程院院士。

是她能力不够吗？可她有整个科学界最高荣誉诺贝尔奖。是她不配吗？那为何美国科学院不吝给她外籍院士的荣誉呢？

在屠呦呦身上的这种国际认可与国内评价的割裂，不仅是个体科学家的遗憾，深层里可能还是中国院士评选机制在理念、标准与价值取向上的深层矛盾。

屠呦呦的青蒿素研究源于上世纪70年代的“523任务”，其成果属于应用导向的集体攻关项目。

尽管青蒿素已挽救全球数百万生命，这是功德无量的成果，但中国院士评选长期偏重理论突破与高影响因子论文，对应用型成果的评估权重不足。例如，屠呦呦因团队成果未以个人名义发表大量论文，在量化评价中处于劣势。即使2023年院士增选改革提出“破除四唯”，但历史惯性仍使此类重大社会效益的成果难以获得制度性认可。

根据《中国科学院院士增选工作实施细则》，65岁以上候选人需6名院士联名推荐，且至少4人来自同一学部。这一规定虽旨在保障学术活力，却对高龄科学家形成事实性歧视。屠呦呦2015年获诺奖时已84岁，2025年增选时更逾90岁高龄，即便其持续推动青蒿素抗药性研究，仍因年龄限制被排除在外。相比之下，美国科学院院士评选无年龄限制，更注重终身贡献的累积价值。

在这里，除了年龄的歧视，还有一个推荐的问题。院士增选依赖“学部推荐制”，跨学科成果易遭遇归属争议。屠呦呦的研究横跨中医药学、化学与医学，其学科交叉性在强调“学科平衡”的评审中反而成为劣势。院士群体倾向于维护既有学术范式，而屠呦呦从《肘后备急方》中发掘青蒿素的路径，挑战了现代医学的“还原论”思维。这种“非主流”创新在强调“学术传承”的体系中易被视为“非系统性突破”，难以获得主流认可。

所以在后面的推荐时，屠呦呦面临尴尬的没有人推荐的境地。

从2015年屠呦呦获得诺奖到现在，她始终没有成为两院院士，这里面固然有她后面不愿再申请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两院行政化、人情化与范式固化的泥淖困扰，到最后连大洋彼岸的美国科学院都看不下去了。

科学尊严的回归，不仅需要制度革新，更需整个社会对“何为真正的科学精神”达成共识——唯有如此，方能让贡献者不被头衔所困，让创新之火不被体制所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