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巨石阵到塞多纳，这些神秘地点为何总是吸引着我们？

科学家和研究人员表示，诸如巨石阵、马丘比丘和婆罗浮屠寺庙群等地点能触动人类大脑深处的情感反应。摄影：吴鲁本,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撰文：Tiffany Nieslanik

当太阳在查科峡谷升起，阴影穿过古老的砂岩，与天体连成一线，精妙如斯，你很难不以为这样的鬼斧神工必然遵从某种宇宙终极目标。在马丘比丘，错综复杂的石头建筑与山顶设计展现着人类工程的伟业，令游客肃然起敬。据说在塞多纳的红岩之间，能量的漩涡嗡嗡回荡。而在英格兰索尔兹伯里平原，巨石阵投下的阴影笼罩着这片大地，也模糊了最初的用途。

在世界各地，诸如此般的风景总能引发相似的感受——某种古老而智慧、盘桓灵魂深处的东西。这些目的地凝聚着震撼人心的伟力，引得旅人竞相朝谒。然而特定地点缘何对人类灵魂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当探访这些地方的时候，我们到底在追寻什么，又是怎样的发现让我们不断返还？

仪式与庆典，譬如照片中的秋分节，会让游客感到自身与地方之间的联结增强了。摄影：ALICE ZOO,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向自然寻求联结

在这个饱受人际疏离与信息过载困扰的时代，灵性与朝圣之旅正悄然兴起。人们逐渐转向神圣遗址，不只是为了了解历史，也是为了体验某种比自身更宏大的事物。

“人们相信，神圣是一种宿于特殊地点或建筑的能量，想要回到这些神圣之地是写在人性中的。生而为人，我们或多或少离不开这种本能。”美国莱斯大学J•牛顿•雷泽哲学与宗教思想讲席教授、《如何以不可能的方式思考》（How to Think Impossibly）等十几部作品的著作者杰弗里•克里帕尔（Jeffrey Kripal）说。

“山脉、大水和峡谷经常引发这样的崇敬之情。”专攻宗教、生态学和政治经济学的人类学家苏珊娜•克罗克福德（Susannah Crockford）说。她补充说，这类地貌特征常常激起人类大脑深处的情绪反应，“那种感受汹涌而深刻。”

会触动我们的不只有自然地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与宗教学教授萨宾娜•马格里奥科（Sabina Magliocco）说，人造工程，例如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寺庙群活土耳其的哥贝克力石阵遗址，都营造了一种敬畏的氛围，为一方景色赋予意义。“人们建造大教堂、庙宇和清真寺，来创造这种与超越个体的更宏大事物的联系。”马格里奥科说。

在各种文化与各个世纪里，我们总在设计承载神秘主义的场所。

人造工程同样能营造联结感。摄影：DEAN CONGER,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讲故事的意义

一旦某地被归为神圣之地，，哪怕该场所的用途更改、承载的信息发生变化，那种感受仍将长久萦绕。正因如此，我们会受到这些古老的遗址吸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圣地往往建立于另一圣地之上——现实与象征层面皆然。

尽管这类圣地许多本身就非凡夺目，但往往是我们讲述的故事和反复举办的仪式赋予了它们神圣的含义。“是人让一个地方变得神圣，”马格里奥科说，“我们通过个性化使用空间，而成其为场所。”日常生活的每一天，我们都在践行这一点，一个例子是做一家咖啡店的常客。这是我们表达“我属于这里”的方式。

不同文化也会通过集体的故事讲述在更广阔的地域上创造神圣价值。这类叙事将具体地点与神圣的存在、英雄事迹或灵魂的转化联系在一起。当故事被一再讲述、仪式被反复举行，场所即在重复中变得神圣。一切活动本身刻写了意义。日月推迁，意义往复加深。最终，人们筑起建筑以承载这些仪式，成为连接古今的神圣锚点。

视角决定我们看到什么

克罗克福德说，这些神秘之地为何吸引我们，答案往往取决于你询问的对象。虔诚的信徒或许认为，这种体验源自天主或某个神圣存在的赐福。心理学家则可能说，个中感受只不过是大脑对于敬畏情绪的反应。而人类学家大约会告诉你，这是社会将自身投射于神明的结果。

“这些场所何以神圣，没有一个同一的回答。当任何人向你托出某个答案，它都将更多地透露给你关于被询问者而非场所本身的信息。”克罗克福德说。

朝圣，例如前往巴基斯坦昌德拉库普泥火山或西班牙圣地亚哥朝圣之路，可以加深对意义的领受，强化人们与一个地方之间的联系。摄影：MATTHIEU PALEY,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从这个角度来说，“神圣”就像一面镜子，帮我们解释为什么这样多形形色色的人都为这些地方着迷。人们将意义投射于场地，继而看到他们的信仰从中返照。瑜伽修行者在静谧的山坡感受到正位能量。徒步圣地亚哥朝圣之路的旅者或能获取某种神圣的感受，并非来自教堂，而是诞生于旅途本身。

克里帕尔同意这一观念。关键不仅在于场所，更在于创造神圣体验的交互行为。“我想，这可能是个人和场所之间的一种关系。”他说。

那种关系能够自我强化。分享于其地获取心灵体验的人越多，前来寻求同样的联结的人便越多。人们怀揣的期望，克罗克福德说，令他们更容易获取某种精神上的体验。

位于秘鲁的马丘比丘山脉上坐落着古老的印加遗址。摄影：JONATHAN IRISH,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心灵与神秘体验是非常个人的

体验的个人化程度丝毫不会削弱它的真实感。“这些体验是个人化和个体性的。你无法做任何可重复性研究来证实某个人的神秘体验，”克罗克福德说，“但这并不会让它失去真实性。”

科学天然反驳一切神圣故事。它所提供的是一种宏伟的、环环相扣的叙事，例如宇宙大爆炸理论或进化论，给神话留下的感知空间很少。

这种矛盾极有可能从根本上瓦解神圣之地的意义。然而，仍有无数人继续在这些地方体验到深刻而无法解释的片刻。那种与某个比我们更宏大、更恒久的事物建立联结的感受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并且为现代生活所鲜见。神圣之地满足了人性的这一根本需求，带来超脱时间的一瞬；在此，人类永无止境的求索也终得消融。

马格里奥科说，好消息是，“神圣”并不仅限于马丘比丘或巨石阵这样的地点。“在任何地方，我们都可以创造有意义的场所。”她说。

克里帕尔补充道：“真正的圣地，或许只在人心之中。”

蒂芙尼•尼丝兰尼克（Tiffany Nieslanik），自由撰稿人，总被以“为什么？”开篇的故事吸引，对人类体验抱有深度的好奇心，探索有关科学和个人灵性转化的交叉叙事。常与家人漫步历史悠久的街道，热爱照顾流浪动物，时而于街角书店沉浸不知归路。

（译者：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