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剧本就是写代码，谈谈剧本编写

以前写了一遍文章，叫“编剧与编程”，今天想写个姊妹篇，叫“写剧本就是写代码”。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方面因为我是个半理工男，懂一点编程皮毛，另一方面，是因为写剧本和写代码确实是一回事：他们都是用某种语言文字，对现实进行符号模拟与逻辑再现。

1.编剧和程序员，都在讲故事

通常，人们不会将编剧和程序员联系起来，更不会想到编剧和编程的异同，尤其当计算机还是计算机器的时代，但时至今日，就不当如此了。和其他文学创作一样，编剧也是对世界的再现和加工，而现在没有什么对世界的再现能比得上计算机模拟，我们完全能将他们看做同一类东西。

在这个信息时代，即使不写程序，只要接触过计算机的人都知道，算法是编程的核心，如果深入了解，就知道算法还有参数和函数两部分，编程的第一步，就是定义各种参数；编程的第二步，就是确定参数之间的函数关系，也就是各参数之间的计算公式。上过初高中的应该知道，数学不仅仅是算术，还有代数，从计算机模拟现实世界角度，每个参数就代表了现实中一个物质（代数），而参数之间的函数关系就是现实中事物之间的关系，计算机运行程序，对应世界运行程序。

同样，在全民作家的今天，只要接触过影视行业或对写作产生过兴趣，大概都知道写剧本的核心是写人。深入了解的也知道编剧也分两部分，第一部是设定人物，第二步是设计人物关系。用计算机行业的话说，设定人物就是设定参数，人物关系就是函数，处在关系中任何人的参数数值比如性格发生变化，都会导致另一个人的参数数值变化。这个数字变化，这就是人物成长。

从符号角度，一个字都是一个参数，每个字之间的关系在计算机数学语言叫算法，在人类自然语言叫语法，自然语言的复杂性和数学语言的复杂性一样，都是世界万物复杂性的投影。不论编程还是编剧，都是讲述世界如何运行的故事，只是一个侧重物理再现，一个侧重人的变化过程。

2.剧本和程序，都是各自行业根基

除了都是在讲世界如何运行，人类如何运行，编剧和编程之间，除了“编”，他们的共同性还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最终产品的术语。通常情况下，编程的产出叫程序，编剧的产出叫剧本，但一些领域，他们都叫做脚本。程序的“脚本”，是对计算机硬件的一些列调用指令，是硬件“走路”的根“本”，经常看到网页无法运行某脚本，就是无法调用某个硬件。编剧的“脚本”比较多用拍摄领域，以分镜脚本的形式表示人物与镜头的运动，在讲故事内容时，用“剧本”居多。

在计算机行业，代码形成的程序叫软件，软件是用来驱动硬件的。用影视行业的话说，程序员是计算机行业的编剧，电脑硬件就是他们的演员。在影视行业，如果把演员、导演、灯光、道具都看做影视生产硬件，那剧本就是这些硬件运作的底层软件，编剧就是影视行业的程序员，编写底层运行代码，而导演、演员、灯光就是影视产品中的ui设计、界面设计、视觉设计师。

影视行业常常说，剧本是一剧之本，但真正落实这句话的，是计算机行业。一个优秀的程序员团队会是整个软件的基础，当作为底层代码的程序写得不好，任何硬件性能再高，都没用。

3.编剧和编程，从属同一逻辑系统

不论程序的脚本，还是编剧的脚本/剧本，本质都是一系列语言指令集合，一个用自然语言写，一个用数学语言写，一个告诉计算机如何运行，一个告诉演员如何行动、镜头如何运动。

程序脚本是告诉硬件如何运行。分镜脚本是告诉镜头如何运动。演员脚本是告诉演员如何走位。脚放哪儿，手放哪儿，说什么，做什么，情绪语气姿势如何变化。表面看是剧本脚本指导一切，但要实现以上功能，就得符合人性镜头规律，不符合硬件逻辑的程序，只会带来死机。

编程用数学算法用计算机再现事物，编剧用自然语言再现人物，都遵循和模拟现实世界的物理逻辑。往深了说，不论是自然语言，还是数学语言，都只是表象，只是对自然界的再现。编剧的创作和程序的编写一样，很少有灵机一动，大部分是严谨推演出来的。因为故事生活和世界一样，很多灵感看似随机偶然，实际上都遵循一定法则，违背这些法则，就不合情理，讲不通。

大部分人的直觉是，程序员的数学都好，因为毕竟和“计算”有关，觉得他们也都是很理性的人，很讲逻辑，觉得编剧是感性的人，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但这更多是教育导致的知识不健全，编剧同样要逻辑性强，因为写剧本和写程序都需要先发现、再现、运用世界与人性规律，而不是想当然地臆想。不遵循人性的软件没市场，不讲常识逻辑的电视剧也没人看，他们都遵循共同的物理规律和人性规律。

3.编剧和编程，都有各自开发环境

编剧和编程一样，都是一个系统工程。软件开发和剧本开发是相通的，同样需要市场调查，需要产品定位，需要功能规划，需要编写“代码”，需要调试、查bug——编辑策划审查剧本。

在开发环节，软件的需求文档就是剧本策划方案，剧本的人物大纲就是软件的功能架构，实现功能的代码就是指导表演的剧本，朝阳区写剧本的文字民工，跟中关村写程序的码农相差不远。

就像任何功能复杂的计算机程序，剧本也是个复杂的演算系统，说写剧本就是写人物，人物设定就是参数设定，是对编剧工作的一种简化；实际写作中，人是参数，物也是参数，时间是参数，空间是参数，天气环境是参数，衣食住行都是参数，所有不变的、变的元素都是参数。这些每个参数都彼此关联，任何两者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止一种，就像人之间关系，往往是多重的。

通常情况下，剧本以人物为主要参数，因为有些参数，比如时代、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变化不大或者变化缓慢，可以将之视为环境参数。这就像编程的程序开发环境，这个开发环境由基础硬件和物理指令语言构成，程序的编写和运行遵循这个开发环境的物理逻辑和语法逻辑；人物在不同时代、环境、社会中中成长，世界与自然环境是基础物理硬件，社会是物理组织语言。

当然，人物的参数设定，不可能像中学代数那么简单，一个符号不是代表一个数值，而是代表数值的矩阵，人物的关系是一个矩阵关系。比如编剧在剧本中定义了“小明”这个参数，他的数值就是由身高、体重、相貌、衣服、年龄、智力、体力、运气等无数信息构成的数值矩阵。故事时间线就是进程表，人物的成长如程序的运行，其中任何一个数值变化，都是故事，成长。

4.剧本和程序，可以有想同的计量单位

同时，在工作量上，编程与编剧也是想通的，这来两种工作的最终成果，不论剧本还是脚本，都是一种“文本”，是一系列文字和符号的集合。计算机行业，经常用“行”来表述软件规模，因为就像我们初中的数学证明题，程序基本是一个逻辑语句为一行，要实现某个功能，是需要很多步运算的。对剧本文本的计量，我们通常用的是集，但当我们将一部戏视为一个整体时，也可以用“行”，好的剧本，也基本是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镜头/一个画面为一行。除去内容，在文本形式上，写剧本就像写诗一样，人们对诗的介绍经常是多少行，用行描述剧本可算移用。

要完成一个软件，需要写多少行代码？现在的软件功能复杂，代码动辄几千万上亿行。以我们熟悉的windows为例，最早的ms-dos系统一个软盘就能装下，95有1500万行，98有1800万行，XP有3500万行，Vista的代码5000万行。计算机功能越复杂，需要实现功能的代码越多。

完成一个剧本呢？为方便，以手边电视剧《我的青春谁做主》剧本为例，这部戏拍摄剧本共30集，一集大约60场，一场大约10行，一集大约有700行，合计下来，整部戏大约2万行“代码”。比起完成一个程序，一个剧本的工作量似乎小很多，但编程遵循共同的数学语言，可以大面积合作，有数据接口就行，而编剧是每个人物的人物语言不一样，得一个人贯穿始终，保证人物性格的一致性。当然，这些都是最终成品，中间写废，重来的，尸山血海，不计其数。

写作叫做码字，编剧叫做写代码，今天码了几行？就像犁地，一行一行，干活去吧。

18.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