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出卖了我的数据？起底教育机构骚扰电话源头

随着在线教育机构市场规模的扩大，获客难、获客贵成为教育机构盈利、经营的痛点。从线上社交、视频软件、电视剧等广告的投放，到线下公交站牌、地铁的品牌露出，教育机构为获客烧了一波又一波的钱，单位获客成本超千元。

最近，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观察发现，有一些公司打着“解决获客难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跳过烧钱推广，直接通话客户”类似的广告，来明码标价销售电话数据，而教育公司以及其他行业的公司为了降低获客成本、直接触达到精准的客户也找上了这类商家，但是这种行为却给消费者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北京银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梁玉茹表示，不论是商家收集公民个人信息，还是教育机构等向消费者发送商业信息，都有法定的限制性要求。

01

用户不知自己的信息如何被泄露

小云自从注册了一款学习英语的软件之后，隔三差五地收到同类型机构打来的电话，来询问是否有学习英语的需求。

“跟机构说在上班，不方便接听电话，业余时间，有需求会去。下次还是会在上班时间打来，不厌其烦地跟你约试课时间。”

这种情况非常普遍，微博上很多网友表示也遭遇过类似的教育机构的电话骚扰。

“在学而思的App注册了一次之后，无数教育机构给我打骚扰电话。”而学而思网校是为6-18岁孩子提供小初高全学科课外教学的平台，这位用户表示自己还没有孩子。

一位网友之前总是接到地址为北京的某教育机构的骚扰电话。有一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请问是刘XX吗？”用户以为又是教育机构的电话，于是说了“不是，我姓王”，就把电话挂了，后来再次打过来也没接。结果晚上看邮件和短信，才发现是之前投简历的HR打来的面试电话。

不管用户在上班，还是在休息，骚扰电话都对用户的生活和工作造成了或大或小的麻烦。

网友在深受其烦的同时，却无法得知自己的电话号码从何泄露。而为了防止错过重要电话，也做不到完全阻止陌生人来电。

02

教育机构电销数据源头

为了解教育机构是如何获取到用户的电话信息，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从二手交易平台闲鱼、转转上搜索并发现了销售电话数据的商家，同时在QQ上也发现了相关电销客户资源群，其中一些人表示能够提供精准的客户资源。

（闲鱼平台截图）

（转转平台截图）

（QQ群截图）

一位显示来自河北的商家表示，每个人的上网行为，都会在运营商系统里面留下痕迹并且被记录下来。

通俗地来讲，用户浏览过的网址，手机号下载并注册使用过APP，在浏览器搜索过的关键词，固定电话的呼出及呼入的电话记录等这些行为数据，都会在运营商那里保存下来，而数据行为就会成为抓取客户的方法。

“我的信息最近是被卖给了所有中小学教育机构了吗，最近频繁地接到这种电话，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的时候能不能分析一下用户（画像）。”一位网友说道。

事实上，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从商家处了解到，电话数据信息可以精确到非常高的程度。

商家在向教育机构服务时，除了要求教育机构指定电话数据的的类型之外，还可以具体化信息，指定来自哪个省、市、区的手机号码，限制年龄层，比如说24岁到55岁，浏览网站、关键词、APP的时长，商家称这些具体的信息为“配置参数”，从而为教育机构找到更加精准的意向用户。

一名商家表示，除了可以提供教育行业的电话数据之外，还可以提供金融、餐饮、招商加盟、房地产、汽车、广告、互联网、机械等其他行业电话数据。

值得注意的是，该商家透露，以前可以指定性别，但是现在不可以了，性别被归属为隐私项。

具体的服务流程是，教育机构在向商家提交了详细的数据行为的工单后，商家会进行需求建模，通过运营商进行数据抓取，筛选提取出精准客户，之后，客户11位“假”的虚拟电话号码会出现在外呼平台上。

当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询问前述商家，如此精准的客户数据来源于哪里时，商家表示用户信息来自于通信运营商，目前能提供的是电信以及联通的电话，移动的无法提供。他补充说，今年8月8日，移动被工信部约谈后，它就不再开放了。当询问其公司是否有和运营商签订合同，商家表示有，但是关系到合作运营商，不便于提供。

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获取到的一份服务合同显示，声称与通信运营商有合作关系的这家企业名为保定市善吉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时间为2019年5月9日，所属行业为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

除此之外，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在转转平台上又联系到一位能够提供“大数据精准电销数据”的商家张先生。这位商家与河北商家不同的是，他们除了能提供网站、APP、浏览器、关键词抓取服务外，还能提供微信号的抓取服务，所提供的电话数据是来自于联通运营商，最终抓取到带星号的加密号码。

而上述两家商家在签署服务合同时，都要求提供教育或其他类型公司的营业执照。

03

电话数据+呼叫费用明码标价

据相关报道，一些商家个人信息售卖数量最少为一万条起拿，5万条售价3500元，平均一条0.07元，不值一毛钱。

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了解到，前述河北商家的电话数据销售规则是500条起售，一条5元，前述张先生销售数据规则为1000条起售，1.6元一条。相比此前报道中提及到的售卖个人信息的商家，我们联系到的商家起售条数较少，单价较高，分析原因是一手资源获取难度较高，获客成功率也比较高。

需要提及的是，合作机构并不会获取到用户的真实电话号，商家所提供的电话号码均为“假电话”，合作机构只能在外呼平台上进行呼叫。而使用外呼平台，需支付一定的坐席费用，即客服呼叫的费用，前述河北商家电话费为每分钟0.15元，首次合作给予免坐席费用的优惠，张先生所售电话数据为355元1500分钟话费，约合每分钟0.24元，超出的分钟数费用为每分钟0.21元。

（河北商家服务合同内容）

河北商家向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表示，不会遇到空号，如果遇到空号，会补加相同数量的电话数据。另外，该商家介绍，打电话沟通成功的概率最高为70%，如果成功率太低的话，还会补加一些电话号码。

04

律师：未经消费者同意，不得向其发送商业性信息

事实上，近些年来，有关骚扰电话的问题屡禁不止。

2018年7月30日，教育部参与了十三部门联合印发的《综合整治骚扰电话专项行动方案》。十三部门要求，依法严厉打击教育等重点单位工作人员非法出售或者向他人提供公民个人信息的违法犯罪行为。

2019年8月15日，工业和信息化部信息通信管理局在北京组织召开综合整治骚扰电话专项行动工作会，进一步加大骚扰电话源头治理力度，深入推进骚扰电话综合整治，切实解决人民群众关注的突出问题。

针对前述不良商家贩卖公民个人信息包括姓名、电话等隐私信息行为，桃李在线（ID:taolionline）采访到北京银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梁玉茹。

梁玉茹律师表示，法律对公民个人信息的收集有一定的限制，不允许随意地、无限制地收集公民个人信息。另外，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二十九条第一款规定“经营者收集、使用消费者个人信息，应当遵循合法、正当、必要的原则，明示收集、使用信息的目的、方式和范围，并经消费者同意。经营者收集、使用消费者个人信息，应当公开其收集、使用规则，不得违反法律、法规的规定和双方的约定收集、使用信息。”根据上述法律规定，经营者可以收集公民个人信息，但必须采取合法合规的方式进行收集，否则就是对公民个人合法权益的侵害。

不少商家也深谙规定要求，从其行为上来看，似乎也采取了一些规避法律风险的方式，比如说，只提供虚拟的11位“假”电话号或加密号码，不提供姓名、性别等隐私信息，但即便这样，也属于触犯相关法律法规的行为。

事实上，商业机构向消费者发送商业信息也有相应的限制要求。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二十九条第三款规定“经营者未经消费者同意或者请求，或者消费者明确表示拒绝的，不得向其发送商业性信息。”

梁玉茹律师表示，不管是通过打电话还是发信息的方式向公民个人发送商业性信息，都是对个人正常生活的一种干扰甚至骚扰，必须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和范围之内。一般来讲，应当在事先征得公民个人同意之后，采取公民个人可接受或允许的方式进行商业性信息发送，不应当采取通过其他途径获取公民电话等联系方式后进行“骚扰”的方式，否则就是对公民合法权益的侵害。

针对骚扰电话及个人信息保护方面问题，中国传媒大学文法学部法律系副主任郑宁表示，要严控骚扰电话传播渠道，全面提升技术防范能力，规范重点行业商业营销行为，依法惩处违法犯罪。培养用户举报意识和习惯，政府与平台积极联动配合，才能真正做到切断数据泄露源头，积极发现泄露与贩卖情报，精准打击违法犯罪。

梁玉茹律师表示，如果消费者有个人信息被侵害的现象，尤其是发生经营者等侵害方视而不见不予处理，或者处理过程中拖延推诿、屡教不改的，可以考虑向工商局等有关部门进行举报，由工商局等部门对其进行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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