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脑机交互，马斯克离永生还有多少光年？

此次马斯克亲自站台，尝试把脑机接口技术推向C位。实际上，Neuralink的新设备并没有重大突破，优点主要是小到只有硬币一般大，安装快捷，充电方便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刘永谋（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图  |  NEURALINK

全文约1985字，细读约需5分钟

8月29日，三只小猪在网上“火”了。马斯克带着它们开直播，展示旗下Neuralink公司最新脑机接口设备，三只小猪被用来展示新设备的效果。

虽然我的专业是反思新科技，但第一时间得知此消息是由一个文科美女博士告知的。她评论说：简直“逆天”了！她对数字、科技算不上有兴趣，属于自傲于“能背九九乘法表”的文艺女青年。女“文青”居然如此关心脑机接口的新进展，本身就是值得说道的事。当然，也许她更关心的是“钢铁侠”马斯克。

植入芯片后，能直观地看到猪的脑活动

无论如何，过去15年来，高新科技的发展与媒体炒作日益紧密结合起来。按照技术－商业“双螺旋体”的逻辑技术的新进展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吸引公众的“眼球”。注意力在今天等于源源不断的资本。

信息哲学家段伟文说，过度炒作导致公众过度想象，给新技术发展带来不必要的阻力。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评论的是目前人工智能（AI）技术的发展。的确，AI发展经过几波起起落落，在最近一波热潮中，它在技术上的突破，并没有人们以为的那么大，主要局限在，基于数据驱动的“智能”离通用人工智能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是，AI现在成为媒体和人文社科研究的大热点，人人都想议论几句，表达一下“严重关切”，似乎机器人马上就要“统治人类”了。

作为顶级商人，马斯克深谙此中之道，每一次出场都“吸睛”加“吸金”无数。脑机接口技术发展至少四十多年了，总的来说，一直在不温不火地前进着，基本没有引发社会争论。此次马斯克亲自站台，尝试把脑机接口技术推向C位。实际上，Neuralink的新设备并没有重大突破，优点主要是小到只有硬币一般大，安装快捷，充电方便。

2008年，匹兹堡大学神经生物学家Andrew Schwartz曾展示猴子通过脑机接口，操纵机械臂喂自己吃东西，和马斯克展示的小猪即时脑电图相比，给人的印象要深刻得多。从某种意义上说，马斯克展示的是一种精致方便的穿戴设备而已。

目前，脑机接口技术主要用于神经系统医疗方面，几乎等同于神经修复，即使用人工装置（假体）替换原有功能削弱或障碍的部分神经或感觉器官，从而恢复听觉、视觉和运动能力。现在应用最广泛的是人工耳蜗，人工视网膜也有一些运用，在刺激瘫痪病人重建运动功能和操纵人工义肢方面，这一技术还处于试验探索阶段。

手术机器人

治疗病人，帮助残障，当然不会引发什么争议，这应该是脑机接口技术伦理学、社会学和哲学争论非常少的重要原因，有的话也是与ICT（信息与通信技术）技术相关的老问题，如隐私问题和辐射问题。

然而，有些人极力给脑机接口技术“加戏”，如马斯克在展示会上把脑机接口往“数字永生”上引导，可以说是主动“挑事”。

从理论上说，治疗和增强原理一样。人们由此对脑机接口技术产生了很多设想。

一些人说，如果脑机接口能让残疾人运动，就能让正常人的运动反应加快；能让盲人看到东西，就能让正常人“看”到红外线……当脑机接口用于人体增强，伦理争论会变激烈，比如在平等问题上。目前，感觉增强技术基本上处在实验阶段。

还有一些人说，脑机接口可以“读心”。脑电图（EEG）可以算作一种非接触的脑机接口，“读”出的是振荡起伏的曲线，或者类似B超、CT的图像，并非有些人想象的“心之所想”。人类可以幻想有朝一日能把它们“翻译”成有意义的语言、画面或声音，只是不知道这一天的到来还需要多久。

还有一些人说，脑机接口能够上传人的意识和记忆，存储在电脑里。如果把现在脑机接口接收的电磁信号称为“意识”和“记忆”，它们的确可以存在电脑里。倘若这就是马斯克所称的“数字永生”，便算不上什么“逆天”图景。即便未来真的能够在语义学和语用学意义上“复制”某人的意识，他/她死后，人们还能与此意识的复制体程序进行“交流”，这真的能称为“永生”吗？

另外一些人担心的是，如果可以通过脑机接口向人脑输入信号，人的意识会被操纵。有媒体报道，2019年，麻省理工学院的科学家宣布，利用人工神经系统成功控制猴子神经系统的活动。实际上，研究人员不过是利用深度神经网络模型合成的图像，强烈地激活他们选择的特定脑神经元。这离传说中的“心灵控制”还有无数光年。

没有办法否认“数字永生”和“心灵控制”未来可能出现。人活得太短，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太多人感慨旧时的好日子不再，担心未来的坏日子已经来临。考虑到人类好勇斗狠、你争我夺的脾性，也许在未来坏日子到来之前，我们已经把自己灭绝了——或许，这才是更应该关心的问题。

（本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刊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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