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厕纸也要刷脸，个人隐私还不如厕纸贵？

眼下，人脸识别以不可撼动之势进入我们的生活，应用的场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人无语。不仅进小区进校门要刷脸，过地铁安检要刷脸，买房要刷脸，取快递要刷脸，就连公园用厕取厕纸，也要刷脸了。近日，东莞一家星级公厕为了防止纸巾浪费，安装了“人脸识别供纸机”。市民将脸对准机器上人脸识别的显示屏，间隔三秒钟，机器便会“吐出”90厘米厕纸。若要重复取纸，则要再等上9分钟。虽然它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厕纸浪费的情况，但还是不无例外地引发了人们对于信息安全的担忧。对此，东莞城管回应，目前已终止该设备，改用常规的方式免费提供纸巾。对于人脸识别的隐患，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相较于普通信息，人脸这类的生物信息，伴随终生无法更改，一旦泄露或被非法滥用，很可能危及人身和财产安全，而且目前来看也不存在有效的救济手段，没有办法恢复原状。它给我们带来的便利，同其所蕴含的巨大风险比，完全不成比例。虽然东莞城管方面回应，每次拍摄到的用户照片均在规定时间内自行删除。言外之意，大家不用担心人脸信息会被储存和泄露。但官方的背书并不能消解人们对信息泄露的担忧。毕竟信息有没有删掉，设备供应商和运营者会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一般人肉眼是看不到的，更无从查证。前一阵子上海一家快递公司推出刷脸取快递，言之凿凿“不会储存人脸信息”，但记者调查发现，在该设备的宣传推广的功能中，明明白白写着照片会自动“上传云端并储存”。

也就是说，这些资料不储存在本机内，但并不代表不储存在系统里。若系统的数据被盗用，一样有暴露的危险。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信息会流向哪里，整个过程会不会被严格监管，普通人无从掌握。正因于此，官方才要更加谨慎小心。而现实是，除了东莞外，人脸识别供纸机在很多地方广泛存在，愈来愈成为星级厕所的标配，成为城市文明的象征。技术高歌猛进的另一面，是国家在个人信息方面的立法日趋严格。无论是《个人信息保护法（草案）》，还是《网络安全法》里都规定，启用人脸识别，除了要获得用户的明确同意外，还要考虑决策的合理性。比如网络运营商收集使用个人信息，要遵循合法、正当、必要的原则；在公共场所安装图像采集、个人身份识别设备，应当为维护公共安全所必需。也就是说，对于人脸识别，非必要不可用。若人脸识别不具有唯一性，就应当提供其他的替代方案。试问，用人脸识别的方式来取用厕纸，有什么非如此不可的必要性？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节约厕纸的方法？在个人信息安全漏洞百出的当下，为了节约几卷厕纸，就不惜动用人脸识别这样的高科技，用大炮打蚊子，让公众让渡自己的隐私，相关部门是思维太超前，对新兴技术太热衷，还是在根本上认为人脸不值钱，至少不如厕纸值钱？

其实，就算抛开隐私泄露的风险不谈，为了减少蹭纸行为而上马高科技，怎么看都别扭。城管不比企业，后者自负盈亏，而城管部门用的是纳税人的钱，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一个人脸识别供纸机的钱，不知道能买多少卷厕纸。或许它可以打消一部分人蹭纸的冲动，节约厕纸的开支，但后期设备的维护更替、所耗费的能源，一样需要钱。单从经济的角度来算，它并不一定能够降低公厕的维护成本。该人脸识别取纸设备生产企业官网截图其实，现实中无节制用纸的人毕竟是少数，对于那些存心盗用、贪小便宜的人，技术的防护也不是万能的，关键还是要靠素质的提升。比起想方设法地利用科技来彰显自己的先进与文明，不如多加宣传和引导。以往各地公园的实践表明，虽然单纯靠宣传和引导，见效不会那么快，但每年厕纸的用量确实在减少。

对此，相关部门不妨多一些耐心。现在相关部门下架了该设备，对舆论的反应还算迅速，但整个过程所造成的浪费和对个人隐私问题的迟钝，还是让人不适、唏嘘。这也给那些想要上马人脸识别的公共管理部门提了个醒，不要为了一时管理上的便利，或为了表面上的“高级感”，屡屡触犯技术使用的边界，拿公众的“人脸”来做实验。如果无法保证人脸识别技术自始至终地用于合法的目的，收集的个人数据能够得到充分的安全保障，就不要去冒这个风险，否则不仅给使用的公众带去意想不到的危险，增加焦虑情绪，还造成财政资金的白白浪费，结果得不偿失。

发展科技的本意是让我们的生活质量更高、更便捷，而不是为了提防个别素质低下者，反要给大多数人增加麻烦。公厕里用“黑科技”来补住个别人素质欠缺造成的漏洞，某种意义上也是无奈之举。但愿在不久的将来，随着人们素质的不断提升，刷脸取厕纸这样的尴尬能够不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