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富春：游戏的无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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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游戏的历史表明，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的关系本身就是多种多样，因此，艺术游戏也是丰富多彩的。当代艺术在根本上就是无原则的艺术，并由此是多元的艺术。

■ 文| 彭富春

艺术是游戏，同时也是让游戏，亦即引发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的争端。作为争端的引发，艺术既不是有意或者无意制造某种借口或者由头，让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产生矛盾，也不是把它们安置于某种特别的境地，让它们发生争执，而是让每一方自身按自身的本性存在和生长。当每一方成为自身的时候，它就要和另外的两方建立关联并进行斗争。于是，在艺术的游戏中，不仅有技与欲的斗争，而且有欲与道的斗争，还有道与技的斗争。艺术在让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进行斗争的时候，也劝说它们达到和解。

但和解并不是斗争的终止和消失，而是避免三方中任何一方成为超级强权，而垄断游戏。因此，和解是争端的另一面，它是要艺术中三方的游戏在争端之后进行再争端。通过这种再争端的引发，艺术克服了游戏的有限性，而达到了无限性。这样我们看到艺术游戏中的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的争端并不是一般意义的矛盾，它作为对立面经过辩证法的否定之否定而可以解决。毋宁说，这种争端是一种悖论，它作为并行的现象是无法克服的，也是无须克服的，而始终是一种奇特张力的展开。

在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的无限游戏中，不仅技艺在成长，而且欲望和大道也在生成。由此，艺术作为艺术自身在发生。在这样的意义上，艺术作为游戏是一种历史的活动并具有自己的历史性。技巧的历史性主要表现为形式的历史性，也就是旧的形式与新的形式的争论。从传统艺术到现代艺术的转换中，不仅要有艺术内容的更新，而且要有艺术形式的创造。因此既不能新瓶装旧酒，也不能旧瓶装新酒。欲望的历史性则体现为它的压抑和解放的冲突。艺术的游戏既不是禁欲主义的，也不是纵欲主义的，而是显露欲望边界的。因此，它要解放那压抑了的欲望，让欲望敞开自身的本性。大道的历史性集中在死去的智慧和活着的智慧的区分。一些古老的智慧已经变得不合适宜，但一些新的智慧却又惊世骇俗。于是，在艺术游戏的历史性中，我们看到了技艺、欲望和智慧各自与自身的分离，也就是要从旧的成为新的。

艺术游戏虽然是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的共同存在的活动，但当技艺、欲望和智慧在共同的游戏活动中力图使自身极端化的时候，艺术游戏就看起来就不是三方共同的游戏，而是某种单一的游戏了。毫不奇怪，艺术在其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变异的形态。由欲望的绝对化出现了欲望的艺术。它所表达的是没有边界的欲望，因此是诲淫诲盗。它在历史上往往是那些被禁止的艺术作品。由技能的绝对化导致了形式的艺术。它将艺术变成无内容的形式，因此是形式化和程序化。它只是技能的玩弄和炫耀。由大道的极端化而形成了教条的艺术。它只是述说某种抽象的道理，因此是理论的图解和形象。它就是人们所说的思想简单的传声筒。这三种艺术游戏的极端化都违背了艺术游戏自身的规则，于是，它们都要被真正的艺术游戏所克服。

但这并不意味着艺术只有一种游戏，而不是多种游戏。艺术游戏的历史表明，技艺、欲望和智慧三方的关系本身就是多种多样，因此，艺术游戏也是丰富多彩的。当代艺术在根本上就是无原则的艺术，并由此是多元的艺术。

本文作者系武汉大学哲学教授，著有系列学术专著“国学五书”（《论国学》、《论老子》、《论孔子》、《论慧能》、《论儒道禅》，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与发行）。本文选自《美学原理》，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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