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繪畫“科技與狠活”

　　圖：DALL．E 2操作界面。

「電腦無用，它只能給你答案。」西班牙著名藝術家畢卡索（Pablo Ruiz Picasso）50多年前說出這句話時，未必能預想到今天的情形─人人都正在成為「藝術家」。

2018年10月25日，紐約佳士得拍賣了一件AI畫作（即以人工智能完成的畫作）。這幅名為《Edmond de Belamy》的男性肖像畫，以超估價約45倍的43萬美元（約335萬港元）成交，甚至超過同場拍賣的畢卡索真跡，引發世界關注。

筆者本不關心這些，直到日前被一位從沒學過美術的學生告知，他在繪畫比賽中獲獎了……方才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畫的，畫了多久？得到人工智能輔助的答案，筆者並不意外，但聽他說「1分鐘就畫好了」時，還是有些吃驚─我們尚在等待一星期前發出的紙質信件，他的作品與獎狀早已沿着網線，去了又來了。驚嘆之餘，筆者仍有許多疑問，譬如AI畫作是否屬於「出貓」影響比賽公平？AI繪畫有無版權爭議？它的未來會是怎樣？\張自洋（文、圖）

是創作，還是模仿

去年8月，美國遊戲設計師傑森·艾倫（Jason M. Allen）憑藉一件名為《太空歌劇院》（原名《Théâtre D'opéra Spatial》）的畫作，成功在科羅拉多州博覽會競賽中脫穎而出，獲得數位藝術組的冠軍。他在賽後直言自己的畫作就是人工智能（AI）的產物，面對因此而引發的爭議，他也表示自己不會道歉，因為作品並非全部由AI創作而來，且他在提交作品時就已經註明作品由一款叫做Midjourney的人工智能輔助創作。

設計師本人的理直氣壯並沒有停止媒體與大眾的批判。這個獎金只有300美金的「小比賽」，直接向世界提出了一個大課題：AI繪畫到底是創作，還是模仿生成？筆者個人傾向於模仿，正如「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在現實中只是屍塊堆起的人形物，而沒有生命與靈魂一樣，AI繪畫基於素材庫數據運算拼湊而成的絕美畫面，同樣沒有生命與靈魂。賦予「科學怪人」生命的不是AI，而是英國女作家瑪麗·雪萊（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超越畢卡索真跡的不是畫技，而只是當時一名經電話競投的匿名人士給出的價格。請原諒筆者的「逆向惡意揣測」，43萬美元買一個「世界首幅AI畫作」大名，外贈全世界媒體熱議報道，一定是筆划算的廣告費。

是選擇，還是趨勢

上文筆者的觀點，也在聊天時傳達給了那位獲獎的學生。在聽到筆者的「陳詞濫調」後他表示：自己參加的正是一場AI繪畫比賽！就在與學生交談後不久，去年11月末，「AI繪畫」一下成了全世界的熱門話題與流量密碼。一個叫做Lensa的圖片與視頻編輯app（手機應用程序），在全球24個國家／地區進入免費下載總榜前10名。它並不是一款新產品，早在2018年就已上線，但它在11月21日的更新加入了「魔法虛擬分身」（Magic Avatars）功能，其使用的免費開源AI繪畫工具，允許用戶上傳照片並將其轉化為肖像畫（需付費）。數據顯示，12月7日，Lensa的全球日流水達到百萬美金，甚至超過了Tik Tok。

AI繪畫以如此迅猛的勢頭鋪展開來，它幾乎能在一分鐘內完成職業畫師一天的工作，效率之高，費用之低，很難讓用戶拒絕。相信假以時日，隨着數據庫的擴充和算法的愈加完善，繪圖質量會更高，用戶黏性會更強。筆者卻在擔憂一個問題：我當然可以選擇加入，但到時有沒有權利選擇不加入？

以Lensa為例，根據使用條款，Lensa用戶所提供的臉部資料，將被用於訓練演算法來為用戶提供更好的成果。要是有人將他人相片，哪怕是與他人的合照上傳，不管那人同意與否，他的臉部資料就從此「加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人會說大數據面前個體不重要：反正也看不出來──這是站在用戶消費者層面。如果被加入的可以是任何一人的肖像、作品，那人工智能豈不是成了肖像權、版權的掘墓人？Lensa使用的是Stable Diffusion模型，藉由吸收來自資料庫 LAION-5B的大量網絡藝術作品，進一步訓練AI。有藝術家曾表示，發現自身作品在未經同意下即被用於訓練AI神經網絡；有用戶曾表示，AI繪畫生成的內容帶有偏見，譬如黑人使用者被生成皮膚白了許多的形象，女性使用者被生成具有裸露含義的照片等。

是選擇還是趨勢，既看企業，也看用戶，還看監管。倘若大勢所趨，人在藝術領域都甘心將創作權交與AI，筆者的看法有些許悲觀，這個世界離機器人做主就不遠了。大家眼下正玩得開心，筆者仍要當那個「掃興人」：關注個體，尊重他人，不要讓人工智能裏沒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