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片＝科技恐慌片

我们会发现：市面上90%的科幻片其实都是在宣扬科技恐慌症——因为科技的发展，造成了人类的生活陷入困境，或者人类社会陷入灾难。

这样的片子太多太多了，比如《终结者》、《西部世界》、《黑镜》、《黑客帝国》、《机械姬》、《机器人总动员》、《大都会》、《我，机器人》……等等等等一切你能报的上名字的科幻片中的90%都是这个调性。

为什么科幻片都是这个套路呢？人们在看这类故事的时候都是在过什么瘾呢？

本期节目将会告诉你：

1.这种“科技恐慌片”的不合理之处在哪？

2.既然不合理，那人们为什么又这么爱看它呢？这究竟是过的什么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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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文稿

你好，我是夏冬，欢迎收听本期夏谈。

今天这期音频节目，我们来探讨一个问题，那就是科幻片，它有什么好看的？它的看点究竟在哪，竟惹得那么多人如此喜爱。

大家要知道啊，科幻片可是一个特别大的电影类型啊，从很早很早就有了，包括咱们最近一期的视频节目里面也提到了，1927年就有像《大都会》这种片子了，其实也算是一部科幻片。那要说科幻文学就更是源远流长了，从早期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到今天的《三体》，更是有一大票受众。那么，科幻片，或者说，科幻故事，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呢？我们今天就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最近一期视频节目是在聊人工智能的嘛，因为节目中要插入一些科幻片的片段，所以我又重新看了不少科幻片，我发现科幻片中有一个惯用的主题，我不说百分之百吧，至少90%的科幻片都是这么个调性，那就是宣扬一种人们对科技发展的恐慌。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就拿我最近梳理的人工智能主题的科幻片来看，讲人工智能会觉醒，从而反叛人类，给人类的生活带来困境，甚至反过头来消灭人类的影视作品就有：《终结者》、《机器人总动员》、《我，机器人》、《2001太空漫游》、《黑客帝国》、《银翼杀手》、《机械姬》、《她》、《异性：契约》、《底特律：变人》、《黑镜》、《西部世界》，等等等等，这些影视作品够卖座的了吧？都是在宣扬科技发展会给人类带来混乱和灾难，甭说这些了，刚刚说的1927年的那部《大都会》也是在宣扬同样的主题，似乎科幻片的主流一直都是在宣扬一种科技恐慌症。在今天，更典型的例子就是刚刚提到的美剧《黑镜》，它的剧情的就一个个的寓言性的故事，旗帜鲜明地表达了科技恐慌症，比如带有记忆功能的智能隐形眼镜对人的隐私的侵害啦，比如人工智能对人类爱情的瓦解啦，比如互联网发展对政治生态的破坏啦，等等等等，总之就是，科技发展了，人类社会就乱套了，人将不人了。

大家有想过，为什么大多数科幻片都有这种科技恐慌症呢？这个问题同时也就是在问：为什么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一种科技恐慌情结呢？对吧，因为能卖座的科幻片之所以这么拍肯定是观众喜欢看嘛。为什么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啊，我先表达一下我的观点，科幻片宣扬的这种科技恐慌症其实挺扯淡的。我为什么会觉得科技恐慌症扯淡呢？简单说，就是因为人是一种特别具有适应性的物种。

我们想啊，科幻片的惯用套路就是，科技的发展造成人的生活方式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给人类社会带来混乱，但是问题在于，你这么拍，前提是现在的人类还没有普遍进入那样的生活方式，所以还没有进入那种生活的现在的人类看了以后，就会觉得，人怎么可以这么生活呢？这不就人将不人了吗？这感觉就像，一个在19世纪每天坐马车的人看到一部科幻片，里面说未来的人们都不坐马车了，都开小汽车了，他会感到惊讶不已，觉得怎么可以这样？！这马路上到处跑着小汽车，万一失控怎么办？会不会撞死人？或者一个成天看报纸的1990年代的人，看到一部科幻片，里面说2018年的人都不看报纸了，而都是端着手机和pad看网络新闻，那这个1990年报纸爱好者就会觉得这不就天下大乱了嘛。

我们这么看的话，就会觉得科幻片里面的科技恐慌症其实挺扯的，因为我们今天就是坐着小汽车，每天也就是端着手机看新闻，也没觉得天下大乱啊，我们就这么适应了科技的变化了呀。

刚刚说了，我们要知道，人类是一种极具适应性的物种。我举一个可能不是那么恰当的例子啊，假如你原本是一个穷屌丝，突然有一天你中彩票了，中了好几千万，你手里攥着中奖彩票的时候就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就会一直处在一种极度的幸福之中，因为你一直都是穷大的，现在终于有钱了，那这下半辈子还不快乐似神仙？但其实，你兴奋不了多久就会回归平淡，有专家说，这种极度幸福的状态也就三个月，然后就会觉得，哦，我现在很有钱，就酱，然后，该为什么事情烦神还是继续烦神，因为你已经适应这种有钱的状态了嘛，你就会觉得这事是理所当然的，然后继续新的平淡的生活。

相反的状况也是这样，假如，我说假如啊，你出了车祸，腿被截肢了，你当时就想，我这下半辈子是没什么活头了，简直生不如死，甚至都想自杀一了百了了，但是，同样，过了三个月你可能也适应了这么一种没有双腿的生活了，心情又会回复平静，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因为，人是具有适应性的物种。

同理，科技的发展带来了生活方式的变化，可能一开始的时候你需要经历一个短暂的适应期，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觉得这种新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了，就像，我们这代人年轻的时候还读者报纸，而到了今天都是用手机看新闻了，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混乱或者灾难。

我刚刚说的是人作为一个个体，是具有适应性的物种，下面我还要说，人作为一种群体，也是具有适应性的。

怎么叫人作为群体也是具有适应性的呢？这话怎么说呢，我不知道大家了不了解一门学问啊，叫做博弈论。简单说呢，就是说一个人采取一种行动对别人产生了影响，那么这个被影响的人也不是死人，他也会同时采取另一种行动来回应这种影响，而这进一步又会反过来影响一开始影响他的人，就这样反复来反复去，并且还不简简单单仅仅是这两个人互相影响，而是整个社会中成千上万的人都这么互相影响，最终会达成一个均衡状态，很多情况下我们叫这种状态为纳什均衡，这个“纳什”就是电影《美丽心灵》里讲的那个数学家纳什。

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类是一个社会性的物种，任何科技带来的生活方式的变化，并不是由某一些邪恶的天才科学家（我们就假说这些天才科学家是邪恶的吧）的一项发明就直接带来的。就像这些科学家本来所谋划的那样，按照他精心策划的邪恶计划就能改变世界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们对他的计划也会采取相应的行动，最终会达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中庸的结局。

这也就是说，这个社会并不会因为某些领域内的发明创造就会立即变成人间天堂或者人间地狱，因为人是会对变化做出反应的物种，当成千上万人都这么反应了以后，最终都会落得一个大体符合人性设置的、大家都会习以为常的一个中庸的结局。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是一向不相信阴谋论的说法的，阴谋论就是说这个世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设置或者那样的结果，其原因是当初有一小撮别用有心的富豪、精英或者科学家精心设计的结果，他们下了一盘大旗，把人类社会引向了今天这个样子。我觉得这完全就是蛊惑人心，就像我刚刚说的，人类社会永远处在一个互相影响的动态博弈的过程中，而且，这个博弈还不是双方的博弈，就像刘慈欣《三体》里说的猜疑链，我猜你会怎么猜我，这就已经很难猜了，而现实社会是更难猜的，因为参与博弈的是成千上万个利益相关者，你甚至都不直接与他们打交道，你都不知道你在与他们博弈，但是他们一直就和你处在互相影响的博弈过程中，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任何阴谋论都是不可能的。

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去问任何一个干成大事的人，就比如说我们今天的企业家，如果他不是故意自己骗自己，或者是特别不要脸的那种人，说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然后完全不出意料地实现了我的全部构想，那这就太不要脸了，实际情况都是，他后来做成的事，和他自己一开始的构想（如果他一开始有构想的话），都是相去甚远，因为一旦他参与进这个千万人的博弈之中，他就不是自己能说了算了。

说到这个我再顺带插一句，我们读到的很多历史素材是具有欺骗性的，很多历史素材其实就是成功人士的自传，我不是说这些成功人士不要脸啊，因为人自觉不自觉都有这种自己骗自己的倾向，就是说我今天之所以这么成功，就是因为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对吧，这个人都喜欢这么自觉不自觉地夸自己当初英明神武，因为他不喜欢接受这么一个现实，那就是他的成功不是完全由他自己造成的。当我们读多了这种历史素材以后，我们就会形成一种评书或者武侠小说式的历史观，其实这是很多人心中一直抱有的历史观，认为历史的走向是由关键人物的内心动机或者内心善恶决定了，典型的评书。

好，咱们继续说回来，刚刚说这个错误的历史观就是为了反驳阴谋论，反驳阴谋论就是为了说明，人是具有适应性的物种，不仅在个体层面具有适应性，在群体层面也是具有适应性的物种，所以阴谋论是不可能的嘛。

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表达：科幻片所惯用的套路，也就是科技的发展带来了生活方式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会给人类带来混乱和灾难，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是想多了，因为人们自会适应。

我再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啊，就说刚刚提到的《黑镜》里提到的科技的发展给人的隐私造成的侵害，这也是我们现实中的舆论对互联网发展攻击较多的一个方面。我想说呢，隐私之所以重要呢，按照博弈论的说法呢，其实就是因为人们都重视隐私，所以隐私就显得很重要了。但是，当科技的发展，使得人们不得不交出隐私的时候，就比如说你想享受大数据给你带来的便利，你就不得不公布你所有的隐私的时候，当所有人都交出隐私的时候，隐私就不值钱了嘛，为什么呢，因为刚刚说了，人类社会是一个动态博弈的过程啊，现在的人觉得隐私值钱，就是因为大家都注重隐私，当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的隐私的时候，你还怕什么隐私泄露的问题呢？那时候隐私就一钱不值了嘛，而到那个时候，人的观念也会跟着变的嘛，就像，当初我们十分不能接受看新闻居然在手机上看，但今天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嘛。

而《黑镜》讲隐私的那一集狡猾的地方在哪儿呢，它的设定是未来社会技术的发展使得隐私可以轻易被别人获得，但是，剧中人物的心态却还是今天人的心态，诶，它就故意制造这种错位，来迎合今天的观众的恐慌。其实我们想想，大部分的科幻片，或者科技恐慌片，都是这么一个套路，就是情境变了，但人的心态还是今天的心态，所以其实这就故意制造一种错位的冲突。它为什么不说，等技术发展到那一天的时候，人们也会采取反应，到那个时候自然就会有新的对应方式，隐私也就不重要了嘛。它为什么不说这个呢？诶，它偏就不说，它就是要迎合人们心中的那种科技恐慌症，因为人们就是爱看这个。

好了，说了一大圈，说了为什么科幻片的这种惯用套路是扯淡的，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回归正题了，为什么这种科技恐慌症是扯淡的，但是人们都还是爱看这种套路呢？或者也就是说，为什么人们心中都有这种科技恐慌的情结呢？为什么呢？这其实和科技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因为，人们畏惧变化，并且这和人心中固有的末日情结总是纠结在一起，人们总会觉得，变化会导致人类的末日。只不过在今天这个时代，科技的发展给人类社会带来了不停的变化，人们就把这种末日恐慌的源头指向了科技。

为什么人们会害怕变化，认为变化会造成人类末日呢？这就和人类千百万年以来的演化心理有关了，大家要知道，我们人类生活在变化多端的信息社会也就几十年，生活在工业社会也就几百年，生活在农业社会也就几千年，而此前，有十多万年，我们人类的祖先生活在狩猎采集社会之中，而在那种社会形态中的生活方式，真是万古不变的生活方式，因为那时候人类的力量还很小，人类更多是大自然动物世界中的一员，如果我们套用博弈论来说的话，那时候参与博弈的就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了，而是人类和地球上所有生物之间的了，所以人类的生活方式就会更为趋于稳定，因为你在这个博弈中的发言权比较太小了嘛，你得听别的博弈方说了算。

而在那十多万年的超稳定的狩猎采集社会中，一旦发生了生活方式大的变化，往往都是什么呢，往往都不是人类自己搞了什么新的发明创造或者制度创新，而是自然灾难，比如洪水、地震和灾荒，所以，在那十多万年的生活方式下，人类就演化出了这么一种心理本能，那就是厌恶变化，因为人们打心眼儿里面就把生活方式的变化和洪水地震和灾荒联系在一起，也就是和末日联系在一起。于是，这种祖先的心理本能就一直遗传到今天的人类后代身上，咱们今天通常说的话就是安全感，其实我们今天说的安全感更多就是指，我的生活永远都是这样，没有未知，没有新的变化，我就呆在这个熟悉的小圈子里面，最舒服了，这也就是我的舒适区，这样最安全了。这就是人类千百万年以来固有的一种心理本能，即便到了今天，一旦发生什么变化，比如科技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我们就会惧怕，就会厌恶，就会不自觉地把变化和人类末日联系在一起。

包括最近这两年火热大刘的《三体》，以及赫拉利的三本简史，其实都有点末日情结的意味。当然我不是说大刘或者赫拉利的作品不好啊，我是想说，就连这些好作品也都有这种末日情结，因为这种情结，一直都是贯穿在人类心灵之中的固有情结。

当然，咱们说回来，这就是，为什么科幻片的主流都是在宣扬科技恐慌症的原因，问题不出在科技，问题在于人类本身。

所以说，人类还是有意思的哦。

好了，今天我们探讨了，科幻片宣扬的科技恐慌症，其实仔细一想，是一种很扯的说法，但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大的市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爱看的原因。

说到最后，我再说一下我最近这三期关于人工智能的平权的视频节目，我花了不少心思做的，我担心因为是一个三期节目的复合结构，怕大家不知道我绕来绕去究竟想说什么。我在这里简要概括一下。

第一期其实就是交代人工智能平权问题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人们总想要造出很像人的人工智能，为什么要说这个呢，就是想说我跟大家探讨的人工智能平权问题并不是一个中二的科幻猜想，而是一个具有现实性的，因而值得我们认真对待的伦理问题，因为人们总想要造人。

第二期节目，其实就是交代人工智能平权的另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人工智能觉醒。其实这一期节目同时也是在回答这么一个悖论：人类为什么会发神经地造出可能会觉醒的人工智能呢？

到了第三期，既然前两期已经把人工智能平权的前提给交代了，那么我们就来假定，这世界上已经存在这一批能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了，那我们人类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把它们当成是工具，我们要不要停止对它们的奴役？

我这么跟大家交代一下我讲述的线索，喜欢大家能听的进去，如果你听了以后有想和我探讨的，随时留言，我会尽量回复的，毕竟我自己也挺喜欢思考这方面的问题的，如果你喜欢我做的内容，还请转发支持哦。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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