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留守儿童设计的IoT装置 | 思客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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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来自ThoughtWorks：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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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儿童的孤独

2015年7月，我们深入四川贫困乡村，为当地的留守儿童设计了一款IoT产品：Speaking Button。贫困地区留守儿童的日常生活单一，有较强的孤独感，又与远在大城市打工的父母的交流机会极其有限。如何帮助他们获得与山村外的父母和世界的联结感，是我们设计思考的重点。

在与当地小学校唯一的老师金校长的交流过程中，我们听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来到山村支教的志愿者走后，学生们自发地在教室窗前放一束鲜花，表达他们对老师的思念，长达一个多月。我们亲身体验了当地留守儿童上学的必经山路，前几天刚刚下过雨，那是一条空寂泥泞，又时而艰险的漫长的一条路。在这样的上学途中，学生们把泥泞道路旁的野花采集起来，以舒缓对熟悉的老师的思念，这种热情的举动背后正是留守儿童的孤独。

采访留守儿童的爷爷奶奶们的对话中，我们听到更多的声音是留守儿童自己渴望知道山村外面的世界的样子，十分好奇他们父母每天在大城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这种强烈的好奇心表明留守儿童和父母以及外界世界的信息缺失，这种联结感的缺乏又加重了留守儿童的孤独。

信息传送与重建的设计思考

我们要解决的留守儿童孤独问题，表面上是要打通信息传递，建立山村内外信息联系的通道。然而在多层次情感需求中，通畅的信息传递所带来的影响更值得深入思考。我们认为仅仅将山村外世界的信息快速大量地引入山村内，并不能帮助留守儿童获得其所需要的关心和爱的感觉。感受到别人的关心是一种复杂情绪的集合，其关键点在于身处负面情绪的时刻能够及时得到来自外界的帮助，从而缓解负面情绪。

对于留守儿童来说，在负面情绪产生时，即时与父母、志愿者取得联系，有两大阻碍：一方面贫困山村的留守儿童几乎没有即时通信工具，无论是手机话费还是QQ上网流量数据费用，对于贫困山村的家庭来说都是需要仔细考量的支出，另一方面在大城市的留守儿童父母和志愿者们每天忙于自己的工作，即便我们帮助创造了即时通信的条件，他们也无法抽出大量时间和留守儿童进行交流。

由此，我们的设计方向定义成为帮助留守儿童在孤独时刻重建对父母和志愿者的印象和形象，而非帮助留守儿童在需要的时刻与父母建立即时联系。通过对父母和志愿者的形象重建，我们期待留守儿童获得情感的正面满足，帮助他们克服孤独感。

单向存储信息的IoT装置

我们设计的 Speaking Button 是一款小巧的，大纽扣形状的可穿戴设备。在这粒纽扣内依此包含小喇叭、储存卡、移动网络通信模块、电池、按钮和粘扣。Speaking Button 是一种具备数据传输功能 IoT 装置，它的两大功能是：

• 留守儿童可以将 Speaking Button 粘贴在各种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上，例如：与父母的全家福照片，志愿者老师赠送的书包等。当留守儿童面临孤独时，通过轻触 Speaking Button，父母或志愿者老师的语音留言将通过小喇叭播放给留守儿童。
• 远在大城市打工的父母和从山村返回城市的志愿者，可以借由微信，随时利用空闲碎片时间，向留守儿童手中的 Speaking Button 发送语音留言。

这两个简单的功能背后是我们对信息传送所进行的情感化设计：Speaking Button 装置被设计成为一种单向的信息收集中心。对于在大城市工作的父母和志愿者，他们仅需要使用空闲时间用熟悉的微信交流方式向留守儿童留言，留言内容可以是思念的表达，生活的鼓励，以及新知识的简短分享等等。短短的语音留言缓解了父母对于不能陪伴孩子成长而带来的内疚情绪，也缓解了志愿者老师对于山村内孩子的牵挂。在山村内的留守儿童，每当情绪低落，思念父母或以前的老师时，轻触 Speaking Button 听到熟悉声音的讲述，同时看到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这种双重的正面激励，帮助留守儿童重新构建对于父母或老师的印象。

选择重建形象，而非重现回忆

我们期望 Speaking Button 装置所达到的设计目标是帮助留守儿童重建对于父母和志愿者的形象，而非重现与父母或志愿者的回忆。重建形象与重现回忆的重要的区别在于，我们认为反复尝试重现逐渐消退的回忆，虽然能够一定程度上加强留守儿童对父母的印象，但是却不能帮助他们同步父母在大城市中的生活，从而无法创建父母的陪同感。结合在设计之初的关于贫困山村实际条件的思考，我们无法实现大量信息的即时传送，而且简单地通过大量信息向留守儿童同步父母在大城市的生活，留守儿童也无法很好地对此信息进行选择和消化，同样不能获得父母的陪同感。而陪同感又对于缓解孤独有非常重要的推进作用。

因此，我们选择了帮助留守儿童重建对父母和志愿者的形象。当留守儿童将 Speaking Button 附加相关的物理物品上之后，每次 Speaking Button 中传出的语音消息，都会和物理物品一起，从视觉和听觉双重角度刺激和帮助留守儿童勾画父母或志愿者的形象。我们设想的场景是：当留守儿童在上学路上手握志愿者老师赠送的书包，听到老师讲述城市里发生的新闻，泥泞的道路会变得更有生趣；当他们在夜晚睡前拿着父母买的玩具，听到父母表述对自己的思念，寂寞的夜晚会充满更多陪伴。

这些被存储在 Speaking Button 中零散的语音信息片段，帮助留守儿童在不同的心情、地点和场景中将逐渐消退的原始记忆叠加新的信息和想象力。尽管借由这些新信息和想象力构建出的父母和志愿者的形象与他们在大城市中的实际生活很有可能并不一致，但是借由这种想象力产生的正面情绪可以达到缓解留守儿童孤独感的目的。

这种使用想象力、正面情感的结合来刷新记忆的设计在其他产品中也有很好的体验，例如跟随 iPhone 6s 和 iOS 9 而来的 Live Photo 功能就很好地帮助用户重建了照片的上下文。

通过可工作原型获得设计反馈

由于无法长期驻扎乡村，我们制作了一款可工作的 Speaking Button 原型产品，用来验证此设计想法。可工作原型的优点在于最终用户在没有设计和研究人员讲解和指导的场景下，仍然可以不间断使用此原型产品。我们决定通过可工作原型，着重验证当留守儿童在情绪低落时，播放父母的语音留言能否提升改善他们的情绪。

设计原型包含小喇叭、储存卡、声音模块、电池、和按钮。多条语音信息将被预先存储在原型产品中，原型不仅可以在按压按钮时播放语音留言，还将记录语音信息被播放的时间和长度。同时我们计划使用廉价的智能手机配合设计原型，在语音留言播放完毕的几分钟后由智能手机提示用户记录当时的情绪变化。全部收集到的数据最终将用于分析设计的有效性。

我们同时将继续探索 Speaking Button 中使用的信息上下文重建设计，在其他实际问题中应用的可能性。例如在跨文化和跨地区的交流中，双方通过想象力在各自场景中勾画对方的形象是否会比准确传达对方的特征更有效？在为 Speaking Button 收集设计反馈中所使用的廉价硬件平台和廉价智能手机，是否能够被扩展使用在其他偏远山村的设计研究项目中？

本文作者 - 李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