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光南：国产产品要自主可控，中国正从“人口红利”转向“工程师红利”

记者：曹培信

自从今年五月份，华为被列入美国“限购令”事件以来，大众对于国产芯片的关注度持续上升，尽管昨天美国商务部再次“豁免”华为，在关键技术上避免受制于人的共识已从上到下形成。

昨天，由软件绿色联盟主办，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网易、华为五家企业协办的第二届“软件绿色联盟开发者大会”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行。会上，中国工程院院士倪光南做了题为《自主创新迎接软硬件生态新潮流》的演讲。

演讲中，倪光南院士表示，为了尽快突破网信核心技术，应当“加快推进国产自主可控替代计划、构建安全可控的信息技术体系”。演讲结束后，倪光南院士还就相关问题接受了媒体采访。

中国网信领域已居世界第二，但发展仍受制于美国

纵观全球，网络信息技术是全球研发投入最集中、创新最活跃、应用最广泛、辐射带动作用最大的技术创新领域，是全球技术创新的竞争高地。

而网络信息领域技术新，发展快，人才作用大的特点，也给中国带来了后发优势。

但是倪院士同时表示：尽管中国网信领域总体技术和产业的水平在世界上居第二位，仅次于美国，但发展仍然受制于美国。目前，在全球前10家市值最大的ICT企业中，美国有6家，中国有3家(即HAT:华为*、阿里、腾讯)，韩国也有1家(三星)。

华为未上市，其市值系根据业界估值（截止到2019.9.15）

倪院士表示，目前我们的长板很多，比如中国现在5G世界领先，包括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互联网应用都是不错的长板，也是能够赶上发达国家有利的地方。但是我们比较差是在制造加工材料方面，在芯片代工领域中芯国际排第五，而台积电能排到第一，从这看来还是要补齐短板才能在世界上更好的应对世界形势的变化。

而对于芯片产业在芯片设计过程中的关键软件——EDA软件，倪院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谈到，过去由于外国禁运的问题，当时国家曾试图开发EDA，但是后来解禁了以后反而不做了，因为这个软件耗时很长，没有坚持下去，造成现在我们就没有很成熟的产品。而目前国内一个业界共同的看法就是我们要把EDA作为短板来补齐。

这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但是倪院士认为：“就像北斗一样，哪怕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历史上的经验表明，只要中国人下决心自己做的话，还是可以做出来的，中国有足够的人才资源和市场资源的支撑，我相信假以时日应该能赶上去。”

警惕“穿马甲”，国产自主可控需制度保证

为什么我国网信技术有短板，会被人卡脖子？倪光南院士认为有两方面的原因：

客观原因:

• 我国还是发展中国家，国力和科技水平等与发达国家有差距。
• 外国对我们实行禁运封锁。

主观原因:

• “造不如买，买不如租”思想影响。
• “重硬轻软”思想影响。
• “穿马甲”问题。

“穿马甲”指的是将某些不能自主可控的外国产品打扮成自主可控的国产产品。例如，成立一家中方控股的公司，把外国产品更换名称变成中国控股公司的“国产产品”进行销售。应当指出，中国公司做外国公司的代理，销售外国产品是没问题的，但不能把知识产权或技术主要属于外国的产品打扮成假国产产品进行销售。

倪光南院士强调，“穿马甲”危害尤为严重。为此，亟需制订自主可控测评/评估的标准，并由专门机构实施，形成制度保障。

为了客观科学地评估自主可控程度，有关部门也提出了实行多维度测评的要求，即除了以往已经实施的“质量测评”和“安全测评”外，再增加了“自主可控测评”，即对产品/服务/系统的自主可控性进行评估，这种评估可以是针对CPU、OS等核心技术产品，也可以是针对其他软硬件或服务，甚至也可能是针对一个信息系统或一项信息基础设施。

在采访中倪院士在此对自主可控也进行了强调：“网络安全要靠科学制度的保障，我们主张实行多维度测评，其中一个维度就是自主可控，网络安全首先要看自主可控，如果自主可控过不了，网络安全免谈。”

从“人口红利”到“工程师红利”

倪光南院士表示，软件技术和软件人才有通用性、带动性。软件技术已渗透到几乎所有信息技术之中，软件人才在网信领域的高技术企业中，比重往往超过七成。

而中国发展软件业的有利条件就包括：强大的软件产业（巨大的内需市场）、丰富的软件人才资源和国家产业政策的支持。

尤其是人才方面，目前中国的R&D人员全时当量和R&D经费世界第二，PCT专利排名世界第三，中国工程师队伍将继续增长，中国正从“人口红利”走向“工程师红利”，而我们应该利用我们人才方面的优势。

倪光南院士表示，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人才资源。2017年全国在校大学生人数为2695.8万，应届大学毕业生795万，普通本专科招生748.6万人，全国共有具有大学教育程度人口为1.9593亿人。在人才资源中，软件人才的比重越来越大。2016年软件从业人员达855.7万人。

甲骨文创始人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曾声称“不能让中国产出比美国还多的工程师!”他承认，“美国面临的最大威胁/竞争对手是中国。中国有很多非常有天赋的工程师，他们贡献了很多知识产权，我们可不想屈居第二”。

最后倪光南院士还提到了开源，他表示，开源到现在也不过20、30年，但是已经能看趋势，在新的历史时刻，开源软件已经越来越成为主流软件，我们互联网基本上都是基于开源软件，人工智能平台，区块链平台以及大数据平台很多都是基于开源软件。开源是全球性的事业，希望今后有关的企业能更多成立和参与基金会的工作。有基金会支持，开源社区就能争取一些话语权，通过基金会也可以更好的反映中国企业的声音，和国际开源人士共同的合作，避免受到不合理的待遇，而不是受到某个国家片面的约束。

在采访中倪光南院士还提到，全球角度来看，专用软件还有开源软件还会继续共存，但是从1991年Linux1.0的开源版本，到现在Linux的使用人数来来看，开源的峰值越来越壮大，而通过开源模式，更好的进行跨国际的合作，我们国家开放创新也是支持开源这个方式的。

开源不仅涉及软件，还有硬件。在演讲中倪光南院士也提到，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计算机科学部门于2010年发明的RISC-V给国产芯片带来了机遇。

RISC-V是一个基于精简指令集原则的开源指令集架构，基于广泛使用且标准十分宽松的BSD许可证(Berkeley Software Distribution license)。

对于这项技术，倪光南院士表示：“未来RISC-V很可能发展成为世界主流CPU之一，从而在CPU领域形成Intel、ARM、RISC-V三分天下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