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T-10》的指挥官：再过四秒钟我们就会被烧毁

1983年9月26日，苏联宇航员弗拉基米尔·季托夫和根纳季·斯特列卡洛夫成为了意外的紧急救援系统（САС）测试者。运载火箭“联盟-U”在发射台上的爆炸险些将“联盟T-10”号飞船的全体成员活活烧死。然而，这个故事的主角不仅仅是他们。

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的1号发射台——著名的“加加林发射台”。在这里的发射塔架上有超过500颗星星，代表了从这里发射到地球轨道的所有飞船。然而，在那个九月的夜晚，“联盟”运载火箭没能克服地球引力，其主要原因是一阶段发动机中的一个阀门VP-5。

从左至右：季托夫（V.G. Titov）和 斯特列卡洛夫（G.M. Strekalov）

在最后的发射前操作过程中，大约在预定发射时间前1分48秒，运载火箭的燃料供应系统的一部分在燃气发生器的涡轮泵装置中起火。火灾开始损坏了传输火箭系统运行数据的电缆，因此发射团队在火灾发生20秒后才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

“再过四秒钟我们就会被烧毁，”飞船指挥官弗拉基米尔·季托夫回忆道，“这四秒钟将我们与追授的苏联英雄称号隔开了，紧急救援系统（САС）发挥了作用：我们的返回舱被抛出了大约四公里。我们经历了大约16g的人体极限过载，但成功着陆。通过左侧舷窗可以看到发射台在燃烧，还有一些爆炸——可怕的景象。发射场周围的草原被不自然的光照亮，升起的火焰呈现出红黑色。”

爆炸几乎摧毁了“加加林发射台”，如果发射团队没有启动САС，宇航员们将无可避免地被活活烧死。紧急救援系统是一种安装在运载火箭顶端的复杂结构塔形装置——紧急救援系统发动机装置，这个六米高、重约三吨的装置，能够确保将重达八吨的返回舱送入特定轨道并拯救其机组人员。这正是在1983年秋天发生的事情。

一切开始得很正常

为了9月的“联盟T-10”号发射，宇航员弗拉基米尔·季托夫和根纳季·斯特列卡洛夫进行了仔细的准备。毕竟，他们在四月的飞行以失败告终：当时“联盟T-8”号飞船的乘组，包括亚历山大·谢列布罗夫，未能与“礼炮-7”号空间站对接，第二天就不得不返回地球。

这次，他们准备为之前的失败飞行复仇，但斯特列卡洛夫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母亲甚至在电话中劝他不要飞（斯特列卡洛夫有一个传统：在发射前一天给母亲打电话）。那次普拉斯科维娅·米哈伊洛夫娜一直在哭，并说：“不要飞，儿子。一切都会很糟糕。”斯特列卡洛夫并没有与指挥官分享母亲的担忧，而是在着陆后才提到这次电话谈话。季托夫回忆道，根纳季·米哈伊洛维奇尽量不表现出他的焦虑，但一直重复着：“炮弹不会两次落在同一个弹坑里。”然而事实证明，预感是对的——飞行工程师的不祥预感并没有欺骗他。

一切开始得都很正常。发射前两个小时，宇航员们向国家委员会主席报告了他们的飞行准备情况，并在返回舱中就位。紧急救援系统的操作人员也在“土星”测量点就位，而发射负责人阿列克谢·舒米林和亚历山大·索尔达滕科夫在拿到密码信封后，分别在潜望镜旁就位。

发射场、飞船和运载火箭的准备工作都按计划进行。离发射时间不到一分钟。发射负责人、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第一管理局局长阿列克谢·舒米林平静地发出了熟悉的指令：“启动钥匙”、“拉伸一号”、“吹扫”、“增压”。

在发出这条指令后不久，监视器和潜望镜上开始出现包围火箭的火焰。然而，这火焰很奇怪：不是明亮的白光，而是猩红色的火舌，带着黑色的烟，沿着火箭向上蔓延。舒米林将军起初以为是火箭发动机点火了，说道：“点火。”但片刻后，他喊道：“这是火灾！第聂斯特，第聂斯特，第聂斯特！发射台起火了！” 紧接着，索尔达滕科夫也发出了“第聂斯特”指令。

应急救援系统（САС）是如何启动的

要在运载火箭发射过程中发生事故时启动紧急救援系统，需要两个人——发射负责人和技术负责人（在发射场他们被称为“射手”）的决定。他们位于发射场附近的掩体中，通过潜望镜观察发射准备和火箭发射的过程，并接收各个部门和发射小组的报告。在必要时，“射手”会发出启动紧急救援系统（САС）的指令。

曾经非常重视避免发出错误指令，因此没有采用按钮自动化系统，而是实施了使用密码的语音指令方案，并完全分离了两个指令通道。

正如俄罗斯飞行员兼宇航员、法学博士尤里·巴图林编辑的《世界载人航天百科全书》中所描述的那样，“根据这套方案，在发射前两个小时，每个‘射手’会从发射场总部获得仅在此次发射有效的密码。如果发生事故，他们各自通过独立且安全的冗余线路向位于发射点约20公里处的两个隔离控制室中的两名军官传达密码指令（每个军官各自接收一个密码指令，一个来自发射负责人，一个来自技术负责人）。这两名军官各自独立按下按钮来启动‘紧急’命令，只有两人都按下按钮时，命令才会通过无线电信传送到飞船上。”

从船员的角度来看

发射前几秒钟，运载火箭的摆动比平时稍微剧烈一些。尽管如此，机组人员并没有特别担心：振动是火箭发射的必然特征。然而，发射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感到恐惧：装载了近300吨液氧和煤油的火箭着火了。许多人都在想：火箭马上就要爆炸了。果然，火箭爆炸了。但就在爆炸前的瞬间，巨型运载火箭顶端的紧急救援系统的发动机启动了。载有机组人员的飞船从即将毁灭的火箭上脱离，迅速升空。几秒钟后，弗拉基米尔·季托夫和根纳迪·斯特列卡洛夫在距离发射台几公里外的地方安全着陆，而发射台上仍在燃烧。

紧急救援系统的固体燃料发动机只工作了四秒钟。在这段时间里，返回舱上升到一公里的高度，然后平稳地在降落伞的帮助下着陆。

在下降过程中，耳机里传来了替补宇航员列昂尼德·基兹姆的声音，但通信是单向的：地面听不到季托夫和斯特列卡洛夫的声音，因为发射器断开了。在着陆后，通信恢复了，指挥官汇报了所有情况，还不忘对他的航天工程师说：“你看，第二发炮弹确实能落在同一个弹坑里。”

1983年9月26日，蒂托夫（V.G. Titov）和斯特列卡洛夫（G.M. Strekalov）在升空前站在运载火箭旁

第二个生日

1983年9月26日的主要参与者（当然除了宇航员之外）是“发射者”——航天发射场副指挥官亚历山大·舒米洛夫少将和萨马拉火箭航天中心“CSKB-进步”副总经理亚历山大·索尔达坚科夫（1927-2013），以及两位紧急救援系统（SAS）操作员——上尉米哈伊尔·谢甫琴科和中尉亚历山大·莫恰洛夫，他们听到了“德涅斯特”密码并按下了紧急按钮。

根纳迪·斯特列卡洛夫（1940-2004）在回忆那次事故时常说，他现在不再轻视时间的每一秒，并把9月26日视为自己的第二个生日，称亚历山大·舒米洛夫和亚历山大·索尔达坚科夫为他的救命恩人。

在苏联，不习惯向公众通报不愉快的事件，尤其是火箭事故。毕竟，航天被视为国家的名片之一，当时认为，苏联的航天事业是没有重大事故的。那次在拜科努尔的事故也被高层对公众隐瞒了，尽管外电在次日就争相报道了苏联航天港发生的意外事件。

关于这次事故公开化直到90年代，当时发射的直接参与者和事故的处置人员才获得了国家奖励。舒米洛夫将军和设计师索尔达坚科夫被授予劳动英雄称号，宇航员季托夫被授予红星勋章。而根纳迪·斯特列卡洛夫在1984年成为苏联的双料英雄，他因在“联盟T-11”飞船上作为苏印国际航天队成员进行的第三次太空飞行获得了第二枚金星奖章。

顺便提一下，这次事故后，航天圈开始开玩笑说，似乎宇宙不接受第二个姓季托夫的人（第一个是宇航员2号赫尔曼·季托夫）。弗拉基米尔·季托夫确实遇到了很多不顺：第一次飞行时天线故障，“联盟T-8”未能与“礼炮”空间站对接，第二次飞行时火箭爆炸。然而，季托夫最终扭转了局面：他在“联盟TM-4”飞船上完成了下一次飞行，在“和平”空间站工作，在太空中度过了365天22小时38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