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工智能作弊？围棋终于要面对国际象棋曾遇到的难题了

人工智能已经占据了当代围棋技艺的最高峰

在2016年以前，人类发明的知名棋类游戏中，只有围棋未曾被人工智能攻克，人类棋手仍把持着黑白纹枰的绝对高峰。

围棋的方形棋盘有361个点，每个位点可能出现三种状态：黑棋、白棋或空格。通常认为，围棋在对局进程的大部分时间里，逻辑性弱于象棋、将棋或国际象棋，除非遇到局部的死活题或者某些“一本道”（围棋术语，意即只有一条正确路径，其余皆为错误）的情况，才是逻辑过程。然而，围棋的变化非常复杂，尤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扑”、生死循环的“劫”、貌生实死的“征子”和沧海桑田的“转换”将棋局的复杂度提升了若干数量级。特别是“劫争”，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似是局部的问题，其实关系到全局。这仅仅是围棋复杂性的表现之一。

更难的是围棋的形势判断，涉及到“虚”的地方，“厚薄”的判断是非常玄的。人类高手尚未掌握其中规律，各有各的见解，面对同样的局面，几位顶尖高手的判断可能截然相反。因此，根本无法把人类的理解转换成数学表达编入计算机程序，也无法验证其运算结果是否为正解。

AlphaGo的出现改变了围棋发展的进程

在AlphaGo出现之前，优秀的计算机围棋程序比人类顶尖高手弱4-6个子，——如果作一个形象的比喻，相当于马龙、张继科与某县小学生乒乓球比赛冠军的差距。使用计算机围棋程序无法在职业比赛中起到帮衬作用，甚至连业余比赛都没太大用武之地。当时的围棋界看着象棋和国际象棋界出现的疑似使用计算机或手机软件作弊的事件，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超然态度，心想：这里我们还远着呢。以当时的估计，计算机围棋要想战胜人类围棋，还需要10-20年的时间。

哪知道2015年末，围棋的人工智能时代突然到来。AlphaGo的出现震撼了围棋界，完胜李世石就意味着可以完胜当代任何一位职业棋手。人类一流高手的棋力固然也有高有低，却不存在数量级的差别，都是微小的差距，以计算机科学的角度衡量，属于同一层次的问题，解决了一个，就代表着解决了所有。

2016年3月的人机大战结束后，便有棋界人士提出，是否要考虑一下使用人工智能在围棋比赛中可能作弊的风险。不过这并没有立刻引起重视，原因大致有：其一，围棋自古被称为“君子手谈”，不管是不是所有棋手都很“君子”，至少普遍的认识是职业棋手都很重名节，不会作弊，相信棋手们的节操；其二，AlphaGo还只是独一家，别无分号，其他软件棋力不够；其三，根据Nature的论文，要运行AlphaGo这个水平的人工智能，使之达到职业一流水准，必须采用高性能计算平台，除了那些大的IT企业和专业性团队，普通个人是不具备条件的，连棋院自己想弄一个平台都无法负担。

围棋人工智能在两年内由分布式平台简化至个人电脑，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九段助手

然而，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的发展是日新月异的，人工智能领域更是蓬勃发展。DeepMind提出的理论随着两篇重要论文的发表而被业界普遍接受并效仿，多款可以运行在个人电脑上的围棋人工智能程序开发完成。尤其以开源的Leela最受欢迎，也更“接地气”，最新的Leela Zero采用不断升级更新的方式，步步前行，迟早有一天会达到AlphaGo Zero的水平，因为其算法就是源自AlphaGo Zero。

在Leela Zero“平民化”的前几个月，只有一些围棋爱好者对此感兴趣，并付出了很多实际努力为之贡献“计算力”，直至2018年3月，可以确认Leela Zero已经能够达到职业一流（或以上）的水准。换句话说，如果你的个人电脑配置够好，比如显卡采用GTX 1080Ti，那么等于随时有一个“状态保持在最佳的柯洁”级的棋手住在你的电脑里，帮你出谋划策，分析棋局。

这时候，两年前就被提出来的“使用围棋人工智能在对弈时作弊”的问题就很现实了。

现在棋手比赛前都要交手机

其实早在去年下半年，因为人工智能“绝艺”已经参与到了围棋讲解的过程中，所以棋界已经基本取消了比赛的午休用餐，即便个别比赛保留用餐时间，也必须在规定的房间内集中用餐，然后迅速回归比赛场，继续比赛。另外，比赛开始前，所有棋手都要把手机放在规定的地点，不得随身携带。

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一些漏洞可钻。在今年早些时的一个业余比赛里，就有业余好手被怀疑使用Leela Zero作弊，当然，这件事还没有最终定论，因为没有找到现场的证据，只是事后分析棋局与Leela Zero的吻合程度而推理的高度“疑似”。业余棋手还需要随身带一个摄像头拍摄棋盘，由场外人员操作计算机，然后通过隐蔽的无线耳机让对局者接收到指导语音。

职业高手的比赛可能更简单，因为不需要棋手自己带拍摄棋盘的装置，网络平台上就有直播棋谱。场外能够随时看到对局进程，只需要在职业棋手的耳朵内藏一个接收设备就可以了，至于信号中继装置，有一百种方法带进场内，防不胜防，比如做成一个钥匙扣，难道赛场都是熟人，还能不让人家带钥匙扣进场吗？甚至可以做成一个脚环，套在足踝上，进赛场前谁还会撩棋手的裤脚查看呢？或者干脆做在套层水杯的底座里，等等。

接听场外帮助指令，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有人建议能否在赛场周围设置屏蔽信号，这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操作，需要棋院的真心推动和严格执行。而且直播记谱人员也需要使用无线网络，场内裁判和其他工作人员也会使用手机和网络，不是挥挥手就能全禁的。

面棋尚且如此，网络对弈就更是难说了。国外数月前就有围棋比赛疑似出现人工智能辅助的事件。最近，某网络对弈平台也出现了多次职业棋手被疑使用Leela Zero下棋的情况，其中有一名甚至是知名的九段高手。之所以说是“疑似”，因为同样是没抓到“实锤”，只能通过数据分析得到一个推理。

其实如果不说职业高手，在网络对弈平台上，早两年就有业余爱好者使用人工智能或“人机结合”下棋了，可以轻松达到该平台设定的最高段位。现在，如果用得好一点，手持“人工智能的尚方宝剑”，业余1级的棋手也能剑斩柯洁、朴廷桓。网棋比赛实质上已不能够成立了。

到底是与人下棋，还是与机器下棋，有时候并不容易分辨

需要说明的是，前文提到的“知名的九段高手”被怀疑使用人工智能在网上下棋，这些对局只是网上练习，并非任何正式比赛，所以当成尝试也是可以的，没有规定职业高手就不能闲来玩一玩人工智能。网络平台表示，棋手有确保每一盘棋均为“本人独立完成”的义务，这就是说说而已，从未真正被严格衡量过。例如，陈耀烨以前就有个ID，他的前女友偶尔会拿来下棋，输了不少，陈耀烨为此很不高兴，这自然不是“本人独立完成”。

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具体的事，而是由此引发的思考。职业棋战越来越“金贵”，世界大赛尤其名利双收，未来只要棋手在耳中放入一个微型耳机，就能随时得到场外人工智能的帮助，重现电影007中的情节不是梦。怎么办？

防于未生，这既是比赛主办方的责任，也是对棋手的保护和关心。具体的措施该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