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讲述1400多年来长江江豚衰落史

“我们正在将中国2000多年的文化和生物多样性联系起来。”

长江江豚是中国长江特有物种，以其聪明和美丽著称，它们的脸上看起来总是挂着微笑。为了追踪极度濒危的长江江豚的栖息地范围随时间的变化，一组生物多样性和保护专家团队汇编了724首提及长江江豚的中国古代诗词。5月5日，发表于细胞出版社（Cell Press）旗下期刊Current Biology（《当代生物学》）上的研究结果显示，在过去1400年中，长江江豚栖息地范围缩减了至少65%，而大部分缩减发生在过去的一个世纪。

“我们正在将中国2000多年的文化和生物多样性联系起来。”论文作者、中国科学院的梅志刚说。他在长江边长大，对长江江豚充满敬意；长辈曾教导说，长江江豚有灵，能预知天气和鱼群数量，伤害它们会带来厄运。“我们的研究填补了从化石和DNA中获得的超长期信息与近期种群调查之间的空白。这真的展示了将人文艺术与生物多样性保护相结合可以产生的强大力量。”

长江是亚洲最长的河流，也是世界第三长河，全长6300公里，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脉发源，一直延伸到上海附近的东海。历史上，人们依靠长江及其支流穿梭往来。在旅途中，许多人目睹了长江江豚的身影。长江江豚是世界上已知的唯一种淡水江豚，曾经栖息于长江的大部分水域。

“与鱼类相比，长江江豚体型较大，而且活跃在水面，尤其是在雷暴来临前，它们会追逐鱼群，跳跃嬉戏。”梅志刚说，“这种壮观的景象很难不吸引诗人。”

在系统地收集、筛选和整理可追溯到公元618年的诗词时，研究团队发现了数百处对长江江豚的提及。梅志刚表示，像长江江豚这样的淡水哺乳动物在这些诗词中频繁出现，反映出中国古代人与自然之间的深厚联系。

梅志刚说：“这项研究的一大挑战在于中国古诗的数量浩如烟海，而且每位诗人风格迥异。我们得判断诗人描述的可信度。有些诗人注重写实，尽可能客观地描述所见；而另一些诗人则更具想象力，可能会夸大所见事物。因此，在找到相关诗词后，我们还需研究每位诗人的生平和写作风格，以确保所获信息的可靠性。”

通过将诗词中提及长江江豚的内容与其他诗句及诗人生平记录相结合，研究人员确定了作者看到长江江豚的时间和地点。他们发现清代（1636~1912年）有477首提及长江江豚的诗词，占比超一半，其次是明代（1368~1644年）177首、元代（1271~1368年）27首、宋代38首，唐代（618~907年）仅5首。

研究人员利用诗词中的信息重建了江豚分布的变化。他们发现，过去百年间，即清代至现代，江豚栖息地范围缩减最快。与唐代相比，其在长江主河道的栖息地范围缩减了33%，在支流和湖泊中的栖息地范围缩减了91%。

长江江豚的栖息地范围急剧缩减，表明长江江豚数量的减少主要归因于人类对长江的改变，尤其是水利工程项目。自20世纪50年代大坝建设以来，长江的湖泊和支流很可能因为大坝阻断了与主干流的连接，导致江豚从这些水域消失。同样因为栖息地的改变，长江中另外两种特有物种——白鳍豚和中华鲟——在过去几十年中已功能性灭绝。

“保护自然不仅是现代科学的责任，也与我们的文化和历史密切相关。”梅志刚说，“像诗歌这样的艺术形式能够激发情感共鸣，让人们意识到人与自然之间应有的和谐与尊重。”

未来，作者们计划深入研究已收集的诗歌，以了解长江的过去、江豚群体曾经的规模，以及它们在数量减少前的行为特征。他们希望这项工作最终能帮助恢复现存的长江江豚种群，并激励更多科学家从诗歌以及其他历史艺术形式（如小说和绘画）中获得生态学信息。

“这项工作让我重新思考了历史文献的科学价值，也展示了跨学科思考的力量。” 梅志刚说，“中国诗歌，这一古老的文学形式，可以成为严肃的科学工具。利用过去了解现在，解读艺术背后的故事：这不仅仅是研究，更像是在与古代诗人对话。”

阅读论文：https://www.cell.com/current-biology/fulltext/S0960-9822(25)0026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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