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性原理——没有第一性原理

第一篇写一下第一性原理，从逻辑上讲，每个人都面临着相同的情况。

1. 缸中之脑？

每个人的思想被永远封闭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从物质世界看，就是大脑中的化学反应，但所谓物质世界对于每个人来说也只能存在于精神世界中，所以我们永远不知道物质世界是否真实存在，也许我们都是缸中之脑，某个游戏里的 NPC，这构成了最根本的不确定性。

（有一类说法是计算机模拟宇宙需要的资源超过宇宙本身，所以宇宙是真实的，这属于逻辑问题：把自己精神世界中的外在世界规律推广应用到一个未知的外在世界，显然是毫无根据的）

2. 感官缺陷

人类的所有感官并不是真空的孔道（其实根据上一条，感官是否存在也是未知），无法客观地反映外部世界，比如视觉有光谱限制，听觉有频率限制，嗅觉、味觉、触觉同样都有缺陷，这又增加了一层不确定性。

有人会说，光谱和频率的发现不是证明了感官缺陷可以克服吗？并不是。这些发现本质上还要通过感官来进入精神世界，比如用实验来证明超声波存在（严格来说证明不了，详见 5），那么这个实验的结果也必须通过感官来进入精神世界，顶多是几种感官进行交叉验证（感官相互矛盾时还涉及到选择问题），而实验结果无非是观察到了某个现象（视觉），或者感受到了震动（触觉）之类的，却永远克服不了感官的缺陷。

感官的共性是进化中为了生存而形成的，且都通过神经连接到大脑，这就会产生系统性局限，如人类感受不到地球在自转（如果能如实感受，没有人可以活下来，当然目前已被发现，就不再是局限了，但永远无法证明没有其他系统局限）。

3. 数学和逻辑

数学和逻辑，本质上是精神世界的内部游戏，与外部世界无关，比如现实中不是所有情况都是 1 + 1 = 2。即使现实“似乎”符合数学和逻辑，本质上也是通过归纳法（下文详谈）。

另外，数学和逻辑需要有公理作为起点，可公理又是怎么来的呢？如何保证公理天然就是正确的？（欧氏几何和非欧几何的公理不同，但在现实中都有应用。）另外，人脑构建公理系统的能力其实不怎么样（也许这条路本来就是死胡同），比如皮亚诺公理是最符合人脑思维方式的算术公理系统，却逃脱不了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其实就是“这句话是假话”的一种翻版，这篇文章标题异曲同工，不过就算完备了，还是没有完美连接到现实的方法）。

4. 归纳法的缺陷

人类的所有规律（包括物理学），只要和外部世界产生联系，就一定基于归纳法。在每一个“当下”回望，任何规律只不过“正好”符合所有历史数据罢了，而归纳法天然就有缺陷，会遇到黑天鹅。

有人会说，不是还可以用来预测吗？是的，可是怎么保证预测成功呢？逻辑上并不能排除下一次就是黑天鹅的可能性。（演绎的前提仍然要用到归纳的结论，还是逃脱不了归纳的缺陷。比如经典的苏格拉底三段论，“所有人都会死”就是归纳结论，逻辑上并不能保证正确，所以演绎结论的正确性也无从支撑。）

5. Duhem-Quine 论题

可以概括为：现实世界中实验的无效性。严格来说，一切实验结果都不能用来验证某条孤立理论，只能用来验证一个打包的整体。比如天王星轨道不符合牛顿定律，并不能证伪牛顿定律，可能是望远镜不准，可能是计算错误，可能是测量错误，也可能是未知行星干扰（因此发现海王星）；然而换成水星近日点进动，相对论就登场了。

所以必须加入条件限制（望远镜足够精确、计算无误、测量误差足够小……等等），排除掉一切干扰因素，才能得到“确定”的结论。可问题是，现实世界中干扰因素理论上是无穷多的，连列举都不可能，更不用说排除了，所以实验本质上是无效的。

（奥卡姆剃刀是一种应用层面的妥协，不能从逻辑上保证正确，也解决不了归纳法的限制。比如，根据奥卡姆剃刀，在相对论没出现之前，应该把水星解释为牛顿体系下的误差，而不是推翻牛顿体系换其他体系；出现相对论后，用相对论来解释就更符合奥卡姆剃刀了。所以对于同一个现象，奥卡姆剃刀应用的结果是可变的，因此奥卡姆剃刀无法保证得到的是真理。）

6. 结论

以上几条有一定交叉，严格来说，某处的内容可以用来否定另一处，比如我说感官有缺陷也是一种归纳法，所以逻辑上来说不自洽。没错，这就是起名叫失洽的原因。本质上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人类的局限性所导致的，我也没办法，谁不想追求完美呢？

我强调的只是人类的局限所导致的不确定性，并没有想要证伪当前人类的任何规律，也无法从逻辑上排除这些规律正好就是绝对真理的可能性（这么说单纯为了逻辑严谨。实际上，连相对论和量子力学都有局限性，比如无法解释奇点，明显不是绝对真理，更何况其他。当然，如果读者深刻理解了这篇文章，就会知道奇点本质上也无法被人类证明，所以前一句话逻辑不一定成立……这样就会陷入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最终发现我们什么也无法证明，什么也无法证伪，又回到了上一段）。

所以，综合考虑人类的局限性和历史上多次认知革命（无数曾经的“真理”被推翻，对我来说最震撼的是相对论推翻绝对时空观和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推翻确定性), 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认定今天的规律就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保持永恒。所以自然而然的结论是（归纳法）：第一性原理就是没有第一性原理，同时对声称掌握了真理的人或组织保持警惕。

附：部分思想来源于王东岳和历史上的哲学家，可能有一部分是我个人原创。但这不是重点，因为主要是逻辑推理，所以每个人理论上都可以自己推导出来。

当然，我是从哲学出发，而不是现实应用。在应用层面，的确有一些第一性原理是更有用的，当然可以拿来用。但应用是受哲学支配的，应用层的第一性原理本质上是为了生存所作出的妥协（如奥卡姆剃刀），千万不要误把它们当成真理，从而一条路走到黑。

这篇文章单看是无用的，但非常重要，这也正是哲学的性质。同时也展示了我的思考过程，或许可以体现思考能力和深度，有利于让读者对我的其他内容产生兴趣。我不会光谈哲学，接下来会写很多实用内容，主要是不同于主流的思考，显然都不会是真理，但我认为会很有用，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