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智库 | 不用焦虑AI，这还仅仅是伟大时代来临的前夜

文/韦青 编辑/杨溪 8月3日，腾讯新闻“愿景演讲”暨“美好生活圆梦人”启动仪式在北京达美艺术中心成功举行，本次活动的主题是“始于初心，逐梦前行”，微软中国首席技术官韦青受邀出席活动并发表精彩演讲。 演讲要点提示： 我曾经在今年年初跟人家讲，差不多到了今年下半年，或者到明年，再说人工智能，估计你就很LOW了。很高兴，这个情况看来不会出现了。因为大家发现，其实AI真正重要的，是落地。 我一开始把盲人摸象、把小马过河作为开场。我恰恰认为，这个AI的时代，还仅仅是一个伟大时代来临的前夜。 以下为演讲实录： 今天，虽然我们讲人工智能，大家先想一下我们时代的特征。我希望用两个寓言概括这个时代的特质：第一是盲人摸象。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有一种感觉：迷盲和焦虑。因为我们有太多的新名词、新知识，要去学习。在座的有很多大学生，都知道现在甚至有一种说法——大学毕业就失业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首先这个时代是一个盲人摸象的时代。为什么盲人摸象？我们过去很有规则，大学毕业之后找工作，一步一步升迁、升级，工作一辈子退休。在未来，可能不是这个样子了。是什么呢？我们在座的每个人，尤其是在座的大学生，进入了令人激动的时代。 我们曾经说，有一个百年不遇、甚至千年不遇的时代来临了。很多理论都面临突破——可能是以AI（人工智能）为代表。但是，我们所谓的时代，远大于AI的时代，现在进入一个万物重构的智能时代，但是远没有到来。中国京剧，有一个特征，主角上场的时候敲鼓，慢慢上台。现在可以以一种很高的概率来说，真正的主角远没有登场。 历史渐渐重复。我曾经的一位导师说，你们这代人特别会造名词、自嗨。过去几年，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大数据、人工智能……我曾经在今年年初跟人家讲，差不多到了今年下半年，或者到明年，再说人工智能，估计你就很LOW了。很高兴，这个情况看来不会出现了。因为大家发现，其实AI真正重要的，是落地。 为什么讲落地？因为我们远没有到突破的时代。所以，大家现在不能只停留在空谈，说今天我这个比赛，机器比人识别率多少多少。诸如此类的情况，有没有用？没用。那个作为搞学术的自嗨一下，可以；但实际上对于社会、对于普罗大众而言，要的是解决人类问题的技术、落地的技术。一旦谈到落地，大家会发现，无论多大牌的专家和学者都会告诉你，我不知道。如果你出去有人跟你说，我不知道，其实我认为他们的学术水准可能比说我全知道了要高得多得多。 第二个可以概括这个时代特征的寓言是什么呢？就是小马过河。对我们来说，每个人都有充足机会的时代，都没有尘埃落定，我们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不要唯权，不唯上，只唯实，用实践出真知的方法去做，每个人都有很好的未来。 刚才讲了学区房的问题，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因为我们不是纯粹做学术的部门，我们是在业界把学术成果应用到社会上，我们是工程师。在我看来，机会是非常巨大的，这是一个没有专家的时代，是一个盲人摸象的时代，是每个人在摸了，可能大象腿，大象耳朵。如果有人跟你说，我已经知道大象的样子了，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第二个时代特征就是小马过河。微软现在市值起来了，回到全球第一。其实微软之前已经是不被业界看好的公司了，为什么现在又起来了？我经常跟朋友们分享，应该是五年前萨提亚CEO讲过的一句话，他说不要提leader这个词，他说了“现任者”。用现任者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是靠你的本事被选举，让大家认为你是市场暂时的领先者；但是现任者有一个特点，你会被别人比下去——如果你赶不上时代潮流了。但是现任者也有一个好处，你永远不用气馁，现在社会上、市面上所谓的Leader，也无非就是“现任者”，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努力，把基础打扎实，那么，绝对每一个人，每一间公司，每一个国家，都有可能在这个剧变时代，从一个后进者，变成一个先进者。这个我觉得就是“现任者”和Leader的区别。 说完这个引子之后，大家看一下，说人工智能很火、很牛、很高大上，人造香精火吗？不火。但是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造香精，人造色素，都是用一个形容词去定义一个名词。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真的是在谈人工智能吗？我曾经跟很多美国的同事聊，在英文语义当中，Artificial这个词不是很正面的，但为什么我们觉得Artificial放到intelligent前边就很牛呢？到底是因为媒体告诉你的，还是你真的这么认为？ 可以讲，在这轮人工智能没火之前，大家如果去看论文的话，尤其是那些大师、专家，大部分人愿意用机器智能，不愿意用Artificial智能。 机器智能，真的是人工智能吗？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机器智能又是什么？考虑这个话题之后，就开始进入今天的主要环节了。在座的大学生，我们对未来有很好的憧憬，我们有一些迷惑，这种迷惑需要我们有一种正确的思维方法去解决。现在我们的教育，很多情况下，这种最基本的思维的学问反而是最缺乏的。我们用人单位——很实际的要把技术的进步、科学的进步，变成人类社会能够产生人类福祉的工作上、工程上——发现，其实现在并不缺知识，也不缺钱。国内讲，只要用钱能买到的、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但是什么用钱解决不了？思维。 思维的背后是什么？思维的方法是什么？再往下看。Mat Velloso（马特·韦洛索）是微软的，萨提亚本身就是工程师——他是一个技术很强的CEO。应该是在去年，有一个人在twitter问他，Mat Velloso，你怎么解释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他说，如果是教科书的想法，这么解释：人工智能是一个全集，机器学习是子集；用计算机语言写的，叫做深度学习；如果写成PPT了，叫人工智能。 这是什么意思？我相信大家知道。从Mat Velloso的背景来看，他绝对不是反对人工智能的。但实际上大家看所有大家写的论文，我曾经看过，深度学习的老总创始人写过一篇文章，也是讲关于人工智能的话题。他作为打败了人类最厉害围棋手的AlphaGo公司的创始人，他的论文里面用的都是机器学习，怎么用头脑、大脑的思维方式。Mat Velloso是用这种笑话的形式去讲。如果我们好好说，我们做这门学问，最好玩真的，不要用PPT了——PPT投资没有问题。 在座的大学生肯定有学人工智能的，我们到底学的是人工智能，还是数学？我们学的是模式的识别，是无线的回归，是计算机原理，是自动化控制。那我们到底是真的在学人工智能吗？还是我们其实学的压根是人类过去几十年打下的很好的基础，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让大家产生一种兴趣。所以，我把这个标签叫做Artificial智能。而且Artificial这个词，是放在别的方面。但是我们为什么认为“A”放上“I”就值得欣赏？而且你看见没有，现在连大学的考试，很多学生都要说，我要学人工智能的系——当然，我个人对人工智能很喜欢，而且在研究，也不反对我们的学子去学人工智能的专业——但是我要问他们，当学校开一门人工智能的课，你要研究一下课表学的是什么；看完之后，你发现学的不是人工智能，你学的是一种能力。到底是数学系、物理系、计算机系、人工智能系，谁给你呢？这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再往下看，Geoffrey Hinton（杰弗里·辛顿）刚刚获得图灵奖。2017年9月，他接受媒体采访说，我认为，我们过去几十年搞的以深度学习为代表的人工智能要Start over。默默无闻干了二三十年机器学习研究的大师，跟大家说，对不起，兄弟们，我玩过了，我发现这个东西很好、非常有前途，但跟我当初所追求的、我梦想的人工智能不沾边。所以，我准备另起炉灶，开始研究神经的运作方式，再把知识放上去。为什么？这个就是更深的话题了。 我们再说AI，大家知道不知道，逻辑当初是与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这些希腊大师相关的。当时，亚里士多德有一个很重要的学问，三段论——最基本的就是：你对事物的判断，称为思维之学；研究思维的学问是逻辑。 为什么把这个提出来？如果我们每一个真正做学问的人，回到思维和本身上去，你会发现，现在说的很多话题，就像我刚才说的导师跟我讲的：他会造词，他说好，照你们这样讲，你有互联网+，有AI+，加这个，加那个，他说好，你知道不知道在人类历史上，仅仅过去几十年，当电传机出现的时候，Telex对于人类社会的变化那种巨大的冲击，完全可以称之为Telex+。传真机，现在我们看了很土，但当时看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发明，改变了全世界。是不是可以叫做Fax+？寻呼机、手机的出现，都可以加之以+。 但是，大家要知道加和化的区别。脸上起了一个小包包，一般方法就是涂脂抹粉涂掉；还有一种就是找它的原因，把它消掉了，这就是加和化的思路本质的区别。这个是你如何定义一件事情，如何措辞、判断，进行推理。大家如果进行了这个基本判断之后，人工智能的答案已经得出来了。 刚才说科学很重要，大家知道不知道，“科学”这个词翻译成中文有两个字组成。当时严复把科学翻译成格致之学。什么叫科，什么叫学？科举还是分科？科这个字有哪一点跟所谓的科学——就是学问，知识之学有关系？我们说了几十年、上百年的科学，有多少人真正去想，什么叫做“科”？相反，当初我们的前辈，把科学翻译成格物致知，我认为格致对基本思路谈得会更多一些，但是我们为什么放弃了对格致的追求，跑去把它叫做科学，而这个“科”本身，纵观中国几千年，按小学之学、说文解字，怎么科来科去都科不上一个知识的话题。这又是为什么？ 所以，真正谈到概念，判断，推理，然后做整个学问，这就是一种思维的方式。我建议大家考虑一下，今天因为时间关系我不讲那么细，我只是把引子提出来。我认为，现在缺的不是答案。我曾经在浙江给一个老师上课，他情绪特别不好，我说为什么？他说我教我们家孩子，一直提倡他有一个批判性思维，科学是有一个方法论的。大家可以去网上去查一下，有一个苏格拉底提问方法。他说我们家孩子，教了他七年，就想告诉孩子，这个世界是没有答案的，需要你探究他的本原。科学方法论不只是求真，也要求假的，螺旋上升的。当一个定理被证明出来，它马上等待的命运就是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科学家证假，不断上升的。我的孩子培养了七八年，结果一上学，两三年，三四年，爸爸你给我出的题挺好，但是你告诉我，标准答案是什么。这个父亲非常伤心，我们既然谈的是科学，科学恰恰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不断进步的。科学是这样，AI是这样，什么科学都是这样。 AI到底是什么？说了这个话题以后，我们自己就明白了。什么方法？就是用我们古人早就告诉我们的、说文解字的方法。既然叫做AI，有没有人想过什么叫做A，什么叫做I。如果大家按照字来讲，知和智的区别在于，“知”只是知道；“智”，就是判断阴阳，有判断能力了。“慧”就开始动心了，开始有情感在里面了。 大家想想，单单中文语境就把AI翻译成三种语境，我们知道什么意思吗？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大家学AI，有可能吗？ 结束之前，我给大家放一段视频，我不可能讲很多，我把这个问题提给大家。从我们用人单位、做知识落地的工程人员来说，我们最缺乏的恰恰是我们所有的学者、大学生，在大学的时候，在大四的时候，在研一或者博士生的时候，还保持着当初考大学时候的初心，或者更早一点，回到我们读小学时的初心，追求知识的初心。这是蛮令人痛心的。 大家想一想，我们今天谈的是AI，但是为什么没有把AI的答案告诉你？我前一段时间跟一个很好的朋友交流，他是深度学习的作者，他给我的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首先，他是美国四院的院士，工程院，计算机学院，生物学院，还有另外一个什么学院我忘了。他是70多岁的老人了，他不认为他有成就，他的名片让我特别尊重，他头衔无数，如果放在很多语境当中，名片估计都印不下来，他的名片就一面，写的是美国加州soft大学神经计算实验室主任，既没有博士的头衔，也没有院士的头衔，就是一个实验室的主任。这个老爷子就是摸到了这个时代的特征，他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工智能，他只知道我在不断的学习，他说我只知道人类面临一个巨大革命的来临，但是远没有到来。所以，他70多岁高龄了，还在天天学习，天天参加讲习班，去跟同行交流，或者跟不同行的交流。他说，我这一辈子总结下来就是Checker，Checker就是今天很有多事，我有几十个要做的事情。一件事Check完之后就过去了，对我来说就是过去时了，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从费米到整个宇宙，那个宇宙只是现在的宇宙，还不是平行宇宙。他说，我有什么资格认为我知道？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实践。 所以，我一开始把盲人摸象、把小马过河作为开场。我恰恰认为，这个AI的时代，还仅仅是一个伟大时代来临的前夜。如果我们这个时代就觉得，我要学一个AI系，因为我要找AI的工作。 我们那个时代，不是刚刚改革开放吗？大家还是要赚钱，那个时候流行的是什么？外贸系，后来流行工商管理系，后来又流行金融系，投资系，但是大家发现没有，真的所谓赚钱的话，招的学外贸、金融、投资的人都很少，他们愿意招学数学和计算机的。 因为什么？其实，大家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之后，你才能知道这世界到底由什么构成，这个世界由学问构成。以前咱们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是博雅教育，要把史记都加进去，全才。有了这个之后，你学今天火的AI，明天不火的AI，后天又火的AI，都是可以的。 这句话，我给大家做一个参考，如果我们思维不变，我们只做跟风，又没有思维能力的话，我们有可能成为我们想成为的人物吗？它的概率性是微乎其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