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问八答越洋对话绝艺，解码腾讯的人工智能战略

若朴 假装发自 電気通信大学 量子位·QbitAI 报道

△ 配图来自朝日新闻

日本时间平成29年3月19日，几乎所有的主流日本媒体，都涌入东京电气通信大学西9号馆3层AV大厅，很快便把整个屋子塞满。

当天下午，腾讯围棋AI绝艺在此地称王。

经过50多分钟的“鏖战”，绝艺二度击败来自日本的DeepZenGo，获得第十届UEC杯计算机围棋大会的冠军。在这场为期两天的赛事中，豪取11连胜。

整个过程看似碾压，但并非没有悬念，尤其在最后的决胜局中。冠军归属一盘定胜负，AI不会感到压力，但人类确确实实感到了。

决胜盘DeepZenGo执黑在大局上取得领先。开局30多分钟后，行至第113手时，野狐围棋上的网友叹息声一片，认为绝艺要输。当时DeepZenGo领先绝艺约50目。

这当真是揪心的一刻。

然而不到10分钟后，行至第162手时，野狐的直播老师说“(黑棋)没法下了”，参与讨论的网友开始一边倒的重新夸赞绝艺。最后，绝艺以反超40.5目的优势获胜。

赛后复盘，新浪棋牌主编周游总结说，DeepZenGo“在局面不错的情况下，因为计算上的失误被绝艺逆转胜”。

reddit用户Platean说：DeepZenGo有一百种方法战胜绝艺，但全部都错过了。这位用户进一步分析认为，DeepZenGo的蒙特卡洛树搜索(MCTS)有问题。

结果就是，DeepZenGo的平均表现还不错，但在局部精算时总是出现崩盘。

那么，绝艺自己怎么看？

昨天比赛结束后，量子位与远在日本的绝艺团队越过大洋展开对话。绝艺团队向量子位讲述了当时的心境，也讲述了绝艺的成长。

八问绝艺

在以下的问答中，以“绝艺”指代腾讯AI Lab的绝艺团队。

量子位：恭喜绝艺，这个夺冠在意料之中吧？决赛中有过担心和紧张么？

绝艺：DeepZenGo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对手，今天的赛况非常激烈，下到中盘一度非常紧张，能感觉到DeepZenGo和前一次对决相比又有提升，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宝贵经验。

量子位：怎么评价此次参赛的其他AI，和绝艺的差距有多大？对手输在何处？计算力、算法、数据训练不够？

绝艺：我们很难简单把绝艺和其他围棋AI进行比较，从项目研发到参与比赛，与其他选手切磋学习，让绝艺一步步成长，对AI Lab和“绝艺”而言都是很宝贵的经验。

围棋AI研究由来已久，相关的算法也不断推陈出新。绝艺涵盖了人工智能最热门的研究领域——深度学习和强化学习，经过对人类棋谱和机器自对弈的学习，算法基于策略网络与价值网络两大核心，并创新性大幅提升了后者精度。通俗的说，“策略”指每一步博弈时，各种选择的取舍，选好棋弃差棋，这是偏微观评估；而“价值”则指能看懂棋局，判断给定棋局是不是能赢，这是偏宏观的评估。

但绝艺与其他围棋AI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它的成长得到了世界超一流棋手的指导。在高手云集的腾讯围棋（野狐围棋）平台上，它与人类棋手不断交流，在对战中学习，一步步成长。这也是AI Lab对于绝艺的期待——希望它能与人类棋手积极互动，从而激发更多关注并传承围棋这一中国传统文化。这是我们的一种科技责任感。

量子位：现场的计算怎么解决？是连回国内么？

绝艺：绝艺的AI运行在深圳机房，只需要用一台笔记本接入到对战系统就可以。

量子位：绝艺为何最近提升神速？是在AI技术上有突破么？还是训练方法不同？

绝艺：绝艺的突破性进展总伴随战胜某一实力水平的棋手出现。我们在6月底战胜业余强豪、8月初首次战胜职业初级选手、9月首次战胜职业普通选手、11月首次战胜职业高级选手。反应是：团队欢欣鼓舞 -> 更高目标 ->新的压力倍增。事实上，在绝艺的研发过程中，如何评估棋力，以及存在哪些问题，是非常困难的。并且随着绝艺棋力提升，普通的棋手基本无法战胜的时候更难暴露其不足。所以，绝艺的研发过程中得益于世界超一流棋手的指导，非常难能可贵，对研发进度有非常大的帮助。

量子位：能不能讲讲绝艺这个AI系统的结构？

绝艺：绝艺由高性能服务器、后台进程及策略网络、估值网络组成。策略网络和估值网络可以简单理解为绝艺的“软体”，它有点类似人的大脑，由大量的数据组成。

量子位：网友都在说绝艺不如改叫“绝情”，未来绝艺会更顾忌对手颜面么？未来的提升会在哪些方面？

绝艺：谢谢网友的调侃，人类比较狡猾，但人类容易犯错；机器比较老实，但几乎不犯错。绝艺是腾讯AI Lab成立半年多以来一次小而美的探索。我们更多希望能在机器学习及强化学习积累经验，为腾讯在AI领域的其他研究做好铺垫。

量子位：绝艺以碾压的态势夺冠，未来还会参加UEC杯么？

绝艺：参加UEC比赛包括和一力辽下棋，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学术交流，也让绝艺在和高手的对决中更好地成长。UEC比赛提供了一个能让世界各国优秀围棋AI代表进行学术和技术切磋交流的平台。比赛并不是单纯为了决出最强AI，而对于活化围棋领域、促进AI科技发展有重大作用。在未来我们也会将绝艺的技术开放出来，助力围棋AI的技术研究，从而更好地传承围棋文化。

量子位：未来是否有计划与AlphaGo一战？

绝艺：我们目前没收到消息。

关键先生

△ 右一为腾讯副总裁姚星，右三为绝艺开发者刘永升

夺冠之后，一直较为神秘的绝艺团队也逐渐走上前台。量子位以关键人物为线索，梳理一下腾讯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布局和战略。

姚星

腾讯副总裁。姚星于2004年加入腾讯，曾领导研发了腾讯的存储系统、搜索引擎和云平台；历任架构平台部总经理、基础架构部总经理、搜索技术部总经理。

技术方面，姚星有海量服务架构经验并使用该技术为微信、QQ和QQ空间服务；同时姚星也从事计算机视觉、语音识别、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等AI相关领域研究工作。

刘永升

绝艺开发者，腾讯AI Lab实验室资深工程师。2008年加盟腾讯，主要负责海量数据存储及分布式存储相关技术的研究与开发，包括文件存储、高性能cache及分布式锁等。

参与了QQ相册、邮箱、开放平台应用的后台数据存储研发和运营工作，在海量数据存储，分布式系统设计及数据容灾分布方面有丰富的工作经验。

刘永升昨日在天天快报的企鹅问答中写道：

去年1月28日，当时作为腾讯AI Lab高级总监、专家工程师的我在内部IM上收到一条来自腾讯副总裁姚星的消息：有没有信心做围棋AI，如果围棋不行，先做象棋AI也行。 彼时的我对围棋AI还没有太清晰的概念，于是答复姚星好好调研。在当年春节假期，我找了一些围棋的书籍、论文阅读，对围棋AI有了基本了解。春节回来后，2月17日，姚星问围棋AI有没有在做，我回答：还在调研，并承诺一个月后出DEMO。 从2016年3月4日第一个DEMO完成，棋力在业余5级左右，到2017年2月14日之后和全国冠军对弈的胜率稳定在90%以上——在不断的学习中，绝艺不断在成长。

腾讯官方发布了一张绝艺的成长路线图，这个围棋AI曾经在野狐平台上，使用过多个马甲与人类高手对战，包括郦龙、刑天都是绝艺。

目前绝艺的团队由13人组成。从目前绝艺公开的模型架构来看，和西方AlphaGo那一套还是比较类似。据说UEC杯也邀请了AlphaGo，但被后者拒绝了。

除此以外，腾讯此前还从百度挖来张潼。

张潼

腾讯AI实验室任主任。前百度研究院副院长。美国新泽西州立大学统计学教授，曾任IBM T.J.Watson研究院研究员及雅虎研究院首席研究员。

未来腾讯在人工智能方面，有怎样的规划？以下是姚星的回答：

腾讯AI的使命是立志于要打造一个通用AI。 绝艺背后的“精准决策”的AI能力，应用前景非常广阔，如无人驾驶、量化金融、辅助医疗等。如果AI进化到德州扑克等不完美信息博弈场景中，未来可解决现实中更常见的不确定性问题，这里的想象空间非常大。

德州扑克，人工智能实际上已经在这个领域击败了顶级人类玩家。量子位此前有过报道：《德扑人机大战落幕：AI赢了176万美元，这里是一份超详细的解读》。

详解对手

谈完绝艺和腾讯AI Lab，我们再来看看DeepZenGo。

这个围棋AI由日本程序员尾島陽児、加藤英树共同开发，是在Zen围棋软件的基础上加入深度学习技术后的升级版本，日本多玩国公司、东京大学、日本棋院提供开发支持。多玩国，是A站B站鼻祖、动画弹幕网站niconico(ニコニコ動画)的母公司。

不要小看多玩国，这家公司前不久开发布了一款基于Android系统的美女机器人，据说能够在与人类的对话中自主学习和掌握更多的语言，并根据不同的对话场景来恰当使用。

绝艺背后是腾讯云的支持，那么DeepZenGo呢？这次UEC的情况不得而知，但是此前他们曾经公布过自己的硬件配置情况：

■ CPU：2 × Intel Xeon E5-2699 v4（44核心，88线程，主频2.20GHz）

■ GPU：4 × NVIDIA TITAN X（Pascal架构，3584个CUDA）

■ 硬盘：128GB SSD（OS启动用）+ 2 × 480GB SSD

■ 内存：128GB

可能从硬件条件上，绝艺会更有优势。此前，DeepZenGo也曾在中国的围棋对战平台弈城、野狐上与各路高手对战。数据显示，今年1月、2月，DeepZenGo都是弈城围棋平台积分最高的玩家，胜率稳定在80%以上。

明天，也就是3月21日。DeepZenGo将作为围棋AI代表，参加世界围棋锦标赛。另外还有三位人类带表：芈昱廷（20岁，中国）、井山裕太（27岁，日本）和朴廷桓（23岁，韩国）。这是世界上首次有人工智能参加的世界围棋大赛。

去年11月，DeepZenGo还曾与赵治勋展开对弈，最终以1:2败北。

虽然绝艺不会参与上述赛事，但是绝艺团队还将继续留在日本，因为他们接下来也有一场人机大战要进行，即UEC杯衍生的电圣战：由UEC杯的胜出者，对阵人类顶尖棋手。

所以，绝艺将在3月26日挑战日本著名新锐棋手一力辽。

除了绝艺之外，这届UEC杯还有一支中国团队参加：天弈。天弈最终止步于16强。

绝艺可能也是目前国内最厉害的围棋AI，而且近期恐怕也难逢对手。起码百度不会开发围棋AI，李彦宏曾经在采访中说：

“我也通过熟人打听过，如果百度也做一个下围棋的机器人去跟 AlphaGo比赛的话，他们会不会接受这个挑战？获得的答案是他们会接受。但即使得到这个答案之后，我们回来想了想，还是认为今天百度最主要的资源应该放到那些更加有市场前景的方向上，而不是去做一个下围棋的机器人。所以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有去做，并不是技术达不到。”

那么AlphaGo会不会跟绝艺一战？至少目前不会。因为阿法狗在忙别的事情。

坊间一直传闻4月AlphaGo会跟柯洁一战，这个周末，柯洁在央视的一档节目中，默认了4月即将举行人机大战的消息。而且柯洁还给AlphaGo朗读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