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力领悟力的学习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脑科学研究有望提高“内隐学习”效率

“学海无涯苦作舟”“今天不吃学习的苦，明天就要吃生活的苦”……不论是古诗词还是民间流传的所谓“警句”，常常体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学习是一项艰苦的过程，需要意志力克服干扰以保持专注。

心理学研究中，这种艰苦的学习方式被称为“外显学习”。但这只是人们获取知识的一种途径。人类还具备另一种学习能力，即“内隐学习”的能力，这是一种更强大的能力，即人在接触环境时无意识地、不知不觉地掌握世界的规律。更有趣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学习者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些知识。而且，内隐学习与创造力、领悟力和问题解决能力密切相关。

然而，通过内隐学习获得的知识通常处于无意识（缄默）状态下，简言之，只可意会却无法言传。那么如何有效表达这些知识，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最近，笔者所在团队对内隐学习的研究发现，有望通过脑科学手段激活顶叶和前额叶之间的信号交流，不再需要长时间持续练习，也可能实现学习效率明显提高。

内隐学习是语言等高级功能的发展源泉

正如哲学家、经济史学家卡尔·波兰尼所言：“我们知道的多于我们所能言说的。”人们能够用语言表达的知识是一种外显知识，可以被意识到。然而，大量难以被言语表述甚至没有被觉察到的知识、那些处于无意识中的知识则“默默”地引导着人们的行为。虽然外显知识看上去较为明确清晰且对于学生更重要，但心理学的研究发现，内隐知识不仅是适应环境必不可少的支持，还是语言功能和复杂动作技能等高级功能的发展源泉。

婴幼儿正是凭借强大的内隐学习能力，快速建立起对世界的认识。认知心理学研究显示，婴幼儿可以解析周围语音信号中的语法结构，并且建立符合规则的语言系统，这种建立正是内隐学习的结果。此外，人要适应复杂环境，也高度依赖内隐知识，这一能力有助于人们在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做出良好的行为选择。

比如，一项名为“动态系统控制决策”的研究，构建了一种复杂情景：参与者扮演控制糖产量的生产决策者角色，通过调整多类原材料的配比，尽可能地提升糖产量。而这项任务中糖产量是由非常复杂且经常变化的计算方法所决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参与者只需少量尝试就能成功提升糖产量，虽然参与者无法说清具体的原因，但这一实验说明：内隐学习系统在很好地支持这种学习过程。

脑科学研究正逐渐“破译”内隐学习的关键

虽然内隐学习具有巨大的潜力，但相较于外显学习，它存在着一个明显壁垒——难以通过言语精确地描述。我们对于知识经验的积累和传承，几乎完全依赖于语言符号系统。如果内隐知识无法用言语表达，则仅能使个体受益，而不能惠及更多的其他个体。针对这一问题，科学家通过认知神经科学研究发现，人类的内隐知识也可能通过言语描述，这需要知识从无意识状态突破进入到意识水平。

很多时候，未达到意识水平之前，内隐知识已能够有效地指导行为。一旦当前行为任务不再需要进行下去，这种内隐知识可能会持续保持在无意识状态下。这是因为，大脑中“意识门控”的功能，具有节省大脑信息加工资源，合理选取处理对象以防止有害信息闯入意识的重要适应性作用。如果一个人的内隐知识发挥作用后仍被要求执行任务，那么这些知识将会继续使用和强化，从而使大脑认识到其“重要性”，并允许它通过“门控系统”进入意识。

当前科学家对人类意识门控机制进行的脑科学研究，正逐渐“破译”内隐知识进入意识的关键。

笔者所在科研团队的一项研究就发现，通过加强练习促进大脑神经信号传递增强，可以让内隐知识得以通过意识门控。

研究团队在实验室中运用这种原理，要求受试者对一系列刺激做出对应的行为反应，但不告知他们这些刺激之间存在某种特定关联。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后，受试者对这些刺激的反应更加迅速和准确，然而他们并未觉察到刺激之间的规律性。此时，内隐知识正在发挥作用。

在这个基础上，研究者让受试者接受进一步的强化训练，并观察到先前习得的内隐知识转化为外显知识，学习者能够准确报告出具体的知识内容。同时，在脑测量技术的帮助下研究者捕捉到内隐知识转化为外显知识时，大脑顶叶神经信号传递到前额叶起到了关键作用。

基于这项发现，研究者继而使用了一种非侵入性的无创脑刺激手段——经颅磁刺激，以增强大脑顶叶向前额叶传递的神经信号，并促进内隐知识转化为外显知识。

激发创造力，实现从0到1的知识突破

这些研究结果说明，内隐学习是一种不可忽视的知识获得方式，它能够帮助人们从环境中提炼出抽象的底层规律，实现从0到1的知识突破，促进创造性问题的解决。此外，内隐知识应受到重视，因为通过反复使用后它被激活，能够通达到意识层面，成为得以“言传”的知识。这不仅对个人有益，还对群体智慧积累具有价值。

在生活和教育过程中，孩子的创造力培养一直备受关注，也一直是研究重点。从以上研究来看，内隐知识进入意识转化为外显知识时，学习者表现出忽然发现了环境中隐藏的某种规律，这与人们熟知的“顿悟”现象十分相似。

教育者可以积极运用学生的内隐学习以使他们获得新知识，并将这些知识提升到意识层面，帮助学生发现新规律。在家庭教育方面，父母应注重自身态度和行为模式所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学校教育方面，应强调整体氛围的营造，鼓励学生主动探索未知领域，同时对学生的所感所悟给予良好回应，以激发他们进一步探索和观察。这些做法具有积极意义，可以帮助学生未来发现新规律并提出新见解。

作者：卢洋 郭秀艳

文：卢洋 郭秀艳 （作者分别为复旦大学老龄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和教授） 图：视觉中国责任编辑：姜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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