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越来越不快乐，这成了全球趋势

人的一生中，青年和老年是最幸福的阶段？如今，这种 U 形幸福感曲线已经发生了变化。

图片源自网络“上学表情包”

撰文 Deena Mousa

翻译 杨梦

编辑 魏潇

“中年危机”到底是一种普遍的人生经历，还是只是一个博人眼球的伪概念？衡量幸福感的研究往往会为这种灵魂发问提供确凿的证据。人的一生中，幸福感往往在青年时期开始高涨，到中年时下降，直到晚年才再次上升。负面情绪的变化趋势则与幸福感曲线相反——最年轻和最年长者的负面情绪往往最少，而中年人是最不幸福的。

将这两种状态与年龄结合起来画一张图，你就会得出呈“U”形的幸福曲线（“U”形的左右两顶点对应着青年和老年阶段），和呈驼峰形的不幸福曲线。简言之，中年危机似乎是真实存在的：幸福感在 50 岁左右达到最低点，在 30 岁和 70 岁左右达到顶峰。这一发现已在 146 个国家得到了验证，1973 年以来的数据都能说明这一点。而且，不仅人类如此，研究人员甚至在类人猿中也发现了类似的模式。

“铁证如山，确凿无疑。我们认为这是社会科学中最引人注目、最持久的模式之一。”美国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经济学教授戴维·布兰奇弗劳尔（David Blanchflower）说道，2008 年有关幸福U形曲线的首批论文发表，他是其中之一的合著者。

他说，这条维持了几十年的曲线“如今已然不复存在”。布兰奇弗劳尔和同事在最近发表的一份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工作报告中指出，这条驼峰形的人生不幸福曲线已经被一条随年龄增长而持续降低的曲线图取代。这种模式的驱动力来自年轻人不幸福感的增加——无论是在绝对值上还是相对于老年人而言。在随后的一篇博文中，布兰奇弗劳尔表示，年轻人幸福感的相应下降，导致幸福感随年龄增长而变化的 U 形曲线也变形了：现在，这条线呈现出持续向上的趋势。

这项关于不幸福感纵向变化的研究分析了 2009 年至 2022 年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掌握的行为风险因素监测系统的数据。问卷中有这样一个问题：“现在，评估一下你的心理健康状况，包括压力、抑郁和情绪问题，在过去的 30 天里，你有多少天处于心理健康不佳的状态？”作者特意追踪了那些回答是“30 天”的被调查者。

“我们必须关注极值群体。”布兰奇弗劳尔解释道，“想想那些自杀倾向最严重的人，那些深受绝望之苦的人。这些人会说，‘我每天的心理健康状况都很糟糕。’”2020 年至 2022 年间，超过一半的受访者表示自己没有心理健康状况不佳的日子。但确实有 7% 的人的回答是“30 天”，但如果将 1993 年与 2023 年的情况对比，这个数字几乎翻了一番。这一比例在年轻人中增长得最快，尤其是 18 至 25 岁的女性。“光这个结果就足够令人感到震惊和担忧了：我估计有 11% 的年轻女性正处于绝望之中。”布兰奇弗劳尔说。

美国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专注于幸福感研究的高级研究员卡罗尔·格雷厄姆（Carol Graham）对于这一发现的严重性表示认同，“我们从来没想到的是，人生幸福感的最低点出现在青年时期，这时人生才刚刚起步，这本来不应成为他们一生中最焦虑、最沮丧、对未来最没有希望的阶段，一定是哪里出了大问题。”

这些趋势导致年龄与不幸福感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在 2009 年到 2018 年间，绝望感曲线图仍然呈驼峰状，与之前的研究结果一致。然而，2019 年时，小于 45 岁，尤其是小于 25 岁的人们的绝望感迅速上升，这意味着在这一年中，不幸福感在年轻人中“发作”的频率更高了。格雷厄姆说：“布兰奇弗劳尔一心想在许多国家验证他的 U 型曲线……结果他却突然写了一篇论文，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布兰奇弗劳尔说：“问题是，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发现这个现象？”起初，他关注的是一小撮困于绝望的人：没有大学学位的中年白人。后来，他认为“一切责任都在新冠”。现在，他发现这是个错误的观点，布兰奇弗劳尔说，“新冠疫情只是助长了早已存在的趋势。”

在他们发布的 NBER 报告中，布兰奇弗劳尔和他的合著者使用英国的相关数据复现了这些结论，并找到了证据，表明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新西兰也存在类似的模式。基于美国萨皮恩实验室（Sapien Labs）从 2020 年到 2023 年开展的覆盖了 34 个国家/地区的“全球心智项目”数据集，作者发现，在这些国家/地区中，越年轻的人不幸福感水平越高，且变化趋势并不是驼峰形。“我们以为只有美国是这样，但其实……到处都是这样的，这正是我们感到恐慌的原因。”布兰奇弗劳尔说。

在后续的博客文章中，布兰奇弗劳尔和他的一位合著者还研究了幸福感的变化趋势，以测试描绘人生幸福感的 U 型曲线是否也相应地发生了改变。他们对 2005 年到 2018 年以及 2022 年收集到的数据进行绘制，结果表明，在2009 年到 2018 年间，经典的 U 形曲线仍然存在，而用 2022 年收到的数据却能画出一条不断上升的曲线图，年轻人位于线条左侧的最低点，曲线随着年龄的增长稳步上升。“我认为我们应该对这一结果感到非常震惊。”格雷厄姆提及这一结论时说道，“U 型曲线不仅是一个直观的发现，而且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中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

在这篇工作报告中，布兰奇弗劳尔和他的合著者聚焦于对不幸福状态的研究，并排除了有关幸福的数据，因为他们正在研究带着消极情绪生活的后果。心理健康状况不佳与旷课、精神病院住院率和自杀率相关。布兰奇弗劳尔说：“从医学角度来说，变得不幸福是更简单的。如果你回顾‘之前的研究’会发现，那些‘非常’不快乐的人与自杀、吸毒过量死亡或死于酒精中毒的群体是重合的。我们正在关注那些能为即将发生的坏事提供预示线索的指标。”

关于年轻人幸福感下降和不幸福感上升的原因，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共识，不过布兰奇弗劳尔认为，这一趋势都是玩手机和社交媒体玩出来的。他说：“想要解释这一现象，需要的是从 2014 年左右开始风靡全球的，而且是对年轻人，尤其是对年轻女性影响特别大的东西。不管是谁的回答都必须满足这些条件，而我只能想到手机。”

不过无论原因如何，布兰奇弗劳尔表示：“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我们已经错过了踌躇观望的节点；我们应该去做试点，尝试找出可行的方法；我们应该努力想出解决方案……请告诉我，我们能做些什么来帮助这些正陷入困境的年轻人？”

报告信息

【标题】The Declining Mental Health of the Young and the Global Disappearance of the Hump Shape in Age in Unhappiness

【作者】David G. Blanchflower, Alex Bryson, Xiaowei Xu

【期刊】NBER Working Paper

【日期】16 Apr 2024

【摘要】

Across many studies subjective well-being follows a U-shape in age, declining until people reach middle-age, only to rebound subsequently. Ill-being follows a mirror-imaged hump-shape. But this empirical regularity has been replaced by a monotonic decrease in illbeing by age. The reason for the change is the deterioration in young people’s mental health both absolutely and relative to older people. We reconsider evidence for this fundamental change in the link between illbeing and age with micro data for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United Kingdom. Beginning around 2011 there is a monotonic and declining cross-sectional association between well-being and age. In the UK the recent COVID pandemic exacerbated the trends by impacting most heavily on the wellbeing of the young, but this was not the case in the United States. We replicate the decrease in illbeing by age across 34 countries, including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United Kingdom, using five ill-being metrics for the period 2020-2024 and confirm the find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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