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长久地困在一个看似自洽的认知闭环里 —— 以 “有” 为一切存在的基石,搭建起解释世界的框架。
看得见的具象是 “有”,比如桌上的杯子、窗外的星星;看不见的规则也是 “有”,比如 “苹果落地” 背后的重力规律、“1+1=2” 的逻辑约束;就连抽象到难以想象的形态,像数学里 “比点更基础、无法用空间描述” 的负一维,或是物理学假设中 “与我们平行存在” 的多重世界,甚至是梦里那些违背现实逻辑的场景,都能被纳入 “有” 的范畴里梳理清楚。我以为这套逻辑足够坚固,能网罗所有 “可能”,直到某个瞬间,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如果存在某种彻底超脱 “有” 之外的东西,该如何定义?
这不是简单的逻辑悖论,也不是现实里 “做不到” 的不可能。像 “理发师只给不自己理发的人理发”,再矛盾,我们至少能说清它 “矛盾在哪”,能在认知里给它留一个 “悖论” 的位置;像 “自己举自己”“造永动机”,再违背物理规律,我们也能明确 “它违背了什么规律”。可我想的,是比这更彻底的 “不可触”—— 是我们的认知明确定义了 “没有光” 的边界,却偏要想象边界外 “生出光” 的荒诞;是连 “违背规律” 都算不上的 “无规律可违”,没有 “起源” 也没有 “依托”,甚至和我们认知里的 “存在 / 不存在” 都毫无关联。
我试着用现有认知去触碰它,却发现像在没有纸的地方画一幅画。“认知” 本身就扎根于 “有”:思考需要依托 “有” 的概念(比如想到 “虚无”,仍要先有 “虚无” 这个词的定义),语言需要锚定 “有” 的对象(哪怕说 “没有”,也得先明确 “没有什么”),连 “追问” 这个动作,都得在 “有问题可问” 的前提下成立。可那个 “认知之外”,连 “问题” 的载体都没有,更别说 “答案” 了。
我一度觉得这是个毫无意义的追问。人类的问题大多是 “暂时无解”,就像几百年前人类问 “星星是什么做的”,当时没人能答出 “恒星是核聚变发光的天体”,但有 “观测工具进步” 的希望 —— 我们知道 “只要继续探索,总有一天能找到答案”,这种 “等待答案” 的过程本身就有意义。可这个问题是 “注定无解”:它不是 “还没找到工具”,是 “根本没有能触碰问题的工具”;不是 “答案藏在某个角落”,是 “连产生答案的土壤都不存在”。存在的基础与思考的基础都缺席,认知永远困在认知之内,怎么可能从认知里撬出 “认知之外” 的缝隙?
后来我慢慢明白,这种 “无解” 或许正是它的意义。
我们总默认 “所有问题都该有答案,所有思考都该有意义”,可这个问题恰恰戳破了这种默认。它像一面镜子,照出我们认知的边界:原来我们引以为傲的 “认知无限”,只是 “认知在自身规则里的无限”—— 就像在圆里画直线,再长也跳不出圆的范围;原来 “有意义” 本身,也是 “认知之内” 的定义 —— 我们说 “这件事有意义”,本质是 “它能被我们的认知判断为有用 / 有价值”,可 “认知之外” 连 “意义” 的定义都不存在。
追问它,不是为了找到一个结果,而是为了摸一摸思考的极限。就像站在河边想知道 “对岸的水是什么样”:我们永远到不了对岸(毕竟 “对岸” 本身就是认知定义的),却能在眺望的过程中,更清楚地看见脚下这一岸的波涛 —— 比如发现 “原来我的认知是靠‘有’搭建的”;看清水流的方向 —— 比如意识到 “认知的扩展,其实是在‘有’的框架里补全细节”;甚至看清自己站立的位置 —— 比如承认 “我始终在‘能认知’的范围内思考,这不是局限,是认知的本来样子”。
我曾以为 “有” 能网罗所有可能,直到这场无解的追问让我明白:认知的闭环之外,还有一片连 “空白” 都无法描述的领域。我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也知道很多人会觉得这种思考是 “无用的纠结”。可我依然愿意把它写下来 —— 不是为了寻求认同,只是想记录下这种 “明知不可为而思之” 的状态:承认认知有边界,却不放弃对边界之外的眺望;接受有些问题注定无解,却依然保留追问的勇气。
或许这就是思考的本质:不是所有追问都要指向答案,有些追问本身,就是对世界最清醒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