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简史》读书笔记

《未来简史》应该是近几年读过的最好的书，是那种应该从头到尾一章一章读完做笔记再写书评，以这种规格对待的好书。

这本书解答了我太多无从寻找答案的疑问，比如宗教和科学，哲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科学已经如此发达，宗教依然生生不息；为什么中国空前强大，但总被诟病没有信仰，难道信教就是有信仰吗；人工智能究竟会如何影响人类这个族群，影响人类构成的社会？成为最好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值得信任的真理？诸如此类。居然在这本书里都有答案（可怕）。

BTW，最近也在看另一本，非常非常刷新世界观的书。已经预感到是和《未来简史》一样量级的好书，但似乎热度远没有它那么高，而且比《未来简史》更难懂，所以读得非常慢 =。= 希望下次读懂一些了能写一写。

又及，下下次试试小说。如果有好看的小说，也请给我推荐吧！

-------------- 笔记的分割线 ----------

有个值得称赞的消息是，不怎么计较看书的速度了。反正就是慢。但之前读得慢会焦虑，对反反复复打开一本书但是没啥进展感到厌恶。我不是应该已经读过它并且可以和朋友们侃侃而谈这本书里的观点了么？但是不行啊还没看完哎哟喂，打开封面的次数>能讲出的这本书的观点的个数，就会不想看了。

现在还好，也不愿意跟普通朋友讲我在看什么书，可以以一种真空的去除读书带给我的虚荣感的状态，非常缓慢地去读一本我真正认为的好书。嗯对，《未来简史》。一本可能已经过红，连随便一间咖啡馆书架上的《未来简史》都要被翻烂的过分畅销书。但是过分畅销又如何？我只读了一部分特别感兴趣的主题，已经得到莫大启发。而且每次重读，又有新体会。所以我打算读到榨不出新知（汁）为止。嘻嘻嘻。

上次读到「我们是谁」「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周五和来杭好基友散步顺便探讨这个问题，结果自己讲得好烂，连作者的基本观点都无法阐述完整，只能说出「《未来简史》作者觉得人类的自由意志是可以通过科学手段影响的，所以不存在自由意志这个东西，所以人生是虚无的这种鬼话…」（WTH？）才发现我其实是先接受了自由意志不存在这个观点，因为它符合我人生很可能虚无而毫无意义的价值观，尤其在我最近特别患得患失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极其伟大光明正确的躯壳，躲进去说一声：万事皆休～，似乎就真的万事大吉了。

好意思吗？不好意思。

所以周六又重新读了一遍这两章，打算以写下来的方式重新梳理一次作者想表达的观点，以及我认可和存疑的地方是什么。

「我们是谁」—「也许我们只是基因、激素、神经元的生物预设加随机组合的结果，关于自我和灵魂的想象都是叙事自我编造出来，好让我们在自然选择中顺利活下去的手段。」

作者说，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自由主义思想大行其道。我对自由主义了解很少，但是我想有个观点大概与它有关，那就是：找到你自己，成为你自己（开复老师疑似中枪）。我曾经也对这个观点深信不疑：啊，我们要觉察社会强加给我们的欲望，去发现真实的更纯粹的自己啊，这样的人生才更值得过不是吗？后来我有点不确定。这个观念本身，难道不是社会给我的？至少不是我自己完全独立思考出来的吧？而且谁又能说，发现更纯粹的自己，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欲望呢？.......

Anyway，作者想说的是：这个观点最根本的前提：「自己」／「灵魂」／「自由意志」也好，科学已经基本证实，都不存在。你一定很想问，如何证明不存在呢？那让我们先回到，是什么让你觉得它存在？我想大概是：欲望、感受、看法、选择，每一个人都截然不同。而这种不同已经是一个客观事实。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导致了不同对吗？如果不是「自己」，不是「灵魂」，那究竟是什么呢？

作者分了四层进行阐释：

一、选择怎么做出的。如果有个人拿刀刺死了另一个人，基因学家和大脑科学家通过研究发现，他做出这种选择，其实是因为受到一定外界刺激后，特定基因构造（也就是生物预设，维基百科和google都找不到对这个的解释，姑且理解为自然选择下的基因吧）加上一些随机生物学事件（比如某个放射性原子忽然自发分解）最终让大脑出现某种电化学反应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物理或者化学规律不可解释的部分，也就没有「灵魂」或者「自由意志」的存在可能。也就是，作者认为，科学实验证明了，人类的选择有这几种来源：1）基因决定2）随机3）基因+随机的结果。

二、随机不是自由意志。虽然选择有随机成分，但你不能说，随机就是自由意志。因为，如果随机是自由意志，那么研制出一个机器人，给它编写随机的决策算法，让它下一步行为不可预测，就能说明它是有意志的吗？显然不能。所以随机不是自由意志。

三、我们是选择的执行者，而不是选择的决定者。他觉得最容易让人误解人类有自由意志的地方在于：我们做的每个选择，都好像是我们自己做出的。此刻我坐在咖啡馆沙发上，我可以决定下一秒是喝杯水，还是打电话。我明明同时拥有这两种选择，而我是通过自己的判断得出我其实应该打电话的。但作者认为，你做的所有选择，只是被欲望支配的结果罢了，你只是感受到了这种欲望，然后去满足它，但你其实并不能决定你拥有哪种欲望，就像我喝水、打电话的想法，并不是一个思考的结果，而是原本就在那里。因为它本来就存在，且它的存在符合物理规律，且可被观测，所以就更加没有「自由意志」可言。

四、知道了选择从何而来，就可以有效干预。还记得曾经在《黑镜》中看到过的，通过改造士兵的大脑响应区域，提高士兵的勇气和爆发力，降低恐惧和挫败感的情节吗？作者说，在美国军方已经有类似的尝试和应用了.......但重点是，一旦可以干预欲望，干预决策，还有什么自由意志可言呢？那个我们曾经深信不疑的，从出生到死亡应该一陈不变的「灵魂」，大概就毫无立足之地了吧。

好可怕，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想到《奇葩说》里黄执中打「爱上人工智能算不算爱」这一题时，无比激昂地借用《黑客帝国》里的情节不停追问：Mr Anderson, Why？Mr Anderson, Why？因为我们还在意真假，所以我们不能吃下那颗蓝色药丸！当时看得真是热血沸腾啊。有一种血性青年直面残酷现实的壮志豪情。但现在想想….「真实的我们」和「被改造的我们」之间，真的有那么清晰的，要不惜用尊严来区分的边界么？「真实的我们」似乎也不过是一系列电化学反应的结果嘛...如果有更多的电化学反应让这个世界：「看起来很美，吃起来很美」，它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再问自己这个问题时，突然像釜底抽薪一般失去了所有底气。Why? or Why not ?

「意义」-可能只是一种让人类存续下去，基因选择过后的功能

不过作者并没有放过我，他接下来要说的，是致命的第二击。他说我们之所以会产生有「意义」「有价值」的想法，其实是因为大脑有两个机制在起作用：「体验自我」，负责提取每时每刻的感受，但是没有记忆能力；「叙述自我」，负责把所有体验合理化，编织意义，设计规划。你人生中的大部分重要决策，都是「叙述自我」决定的（叙述自我和前面说的神经元放电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没有解释清楚）。但问题是「叙述自我」很可能是极其ridiculous的，它的功能就是让逻辑自洽，而不是它倡导的意义真的有什么意义可言。因为科学家其实是通过一个脑裂患者的实验发现「叙述自我」的：脑裂患者被分别向左脑展示了鸡爪，向右脑展示了雪，然后他右手指了铲子，左手指了鸡，实验员问为什么指向了不同的东西，他说因为清理鸡舍需要铲子（其实不是，只是因为他右脑看到了雪）

……

这个时候再看我们口口声声的梦想，是不是有一丢丢想说幼儿园有事我先走一步？

是，作者觉得「意义」常常是谎言，是政客实现私欲的手段，是企业操纵员工的伎俩。作者觉得真正意义上的「意义」并不存在。这大概是我那天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人生虚无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太需要这个观点了）。但仔细一想，似乎不能全然认同。如果意义不存在，好坏是怎么来的呢？你能说好坏不存在么？似乎不能。杀人不好，救人是好的对吗？那做某些事可以多救一些人，它为什么不是值得追寻的呢？值得追寻的，为什么不是意义呢？

甚至作者对人类历史和未来有这样的觉知，愿意写下来分享给我们，让我们对本源有更清晰的认识，似乎就是好之所在，意义之所在？这也是我那天不能反驳好基友的观点之一。可能在内心深处，我并不真的觉得人生无意义吧。我只是害怕自己没有能力去追寻它们.. perhaps

但我猜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作者，他也许会说，那些「好」「坏」的区分，判断标准其实是看是否符合整体人类福祉，从生物学上说，也就是自然选择要求我们的基因是让人类能够存续下去的，而要让我们存续下去，只有发明一种方式让我们觉得存活是好，死亡是坏才行，否则我们早就已经灭亡了。所以对这个世界来说，更高标准其实是自然选择，然后是基因进化出了叙述自我，叙述自我通过包装意义感让人类选择更利于存活的决策。但是对于已经存在了漫长年头的世界来说，也许我们不过是暂时称霸地球的物种罢了。你可曾见过世界对恐龙产生过怜悯之心？

很有可能，总有一天，人类会消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根本无所谓好坏。

如果作者要这么说….那我，那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