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杨歌：产业互联网下沉，“爆款”更容易？

杨歌的“家庭太空舱”

作为一位80后投资人，星瀚资本创始人杨歌身上有哪些标签？

除了毕业于清华大学，另一个最新标签还没有展示出来。

作为第一个感受者，我们可以告诉你——这个新标签或许是“极客”。

杨歌一直聚焦于科创产业领域的投资，对于产业互联网颇有研究。8月20日，科创观察带着诸多问题走进他的办公室。

采访刚开始，杨歌拿出手机展示了他家里的“书房”。

有意思的是，这是杨歌亲自在家里搭建的“太空舱”。舱壁上装有可变色的玻璃，还包括磁悬浮的玻璃等；这个太空舱的绝大部分设备都是特殊制作的，融合了很多科技产品在里面。

“我这个比较复杂，是用一个单片机做的总控台，这个单片机是一个美国上市公司（公司名叫C4）生产的。整个连接是非常复杂的，我们家里70%以上的家居设备都是可以声控的。”杨歌说。

比如说，若琪，你帮我把门打开；若琪，我走了，或者说太阳下山了，这个时候它就会把门、窗帘关上。

“这是一场智能家居的新实验，整个智能家居刚刚完成，可以说已经落地了。”杨歌说道。同时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乐观、豁达的投资人，很享受沉浸在自己设计的“数字科幻”世界里去感知科技的感觉。

这一次，杨歌花了一年多时间，在家里搭建了一座“智慧家居”的样板。

整个智能家居的核心是总控台，更加奇妙的是，这个总控台是杨歌亲自组建的。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他调动沟通了上百家供应商，才采购到了各类智能设备器材……

核心摘要：

• 有意思的是，杨歌花了一年多时间，亲自在家里搭建了“太空舱”。你想看看吗？

• 2015年往后，互联网红利消褪，这个阶段的互联网场景更多地集中于下沉市场。

• 大多数公司在走向产业互联网的过程中，采取了“长链”模式。如何向短链纠偏？

• 杨歌总结出来一个五段论，他说机器人发展分为五个阶段，现在只是第三个阶段。

2019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科创气氛非常好。科创投资从此被激活，数以千亿计的资本方，加速涌进这个赛道。

今年以来，发生了两件大事情，直接把科创投资推向高潮，具体是哪两件大事呢？

第一件大事是科创板；第二件大事是中央关于深圳的政策出台，确认深圳在国家科学中心的定位。

从这个变化上，作为长期重点关注科创领域的投资人，应该怎么理解政策层面的信息？杨歌认为，应该从两方面来理解。

一是整个大行业处于交界处，上一代科技红利——基于电子电器，到半导体计算机与互联网，这一个大周期接近尾声。

二是出现了上升前沿的几个新技术。比如人工智能、云计算、5G智能组网等，这些属于智能大行业的最新技术，但是还不能马上体现它们的产能。

红利末期，产业互联网“下沉”

面对互联网流量的红利末期，诸多投资人几乎形成了一种共识，杨歌怎么看这个问题？

杨歌对科创观察表示，从2005年—2015年这十年，传统领域技术依旧保持稳步发展，各个传统产业发展相对比较少。与此对比，期间获得大发展的主要是信息与科创技术，特别是互联网的商业基因飞速发展，造就了一批世界级的科技巨头。

这种由信息技术驱动的红利，到了2015年再往后，互联网红利消褪开始凸显出来。这个阶段出现的互联网场景更多地集中于下沉市场，基于此，投资人皆认为互联网市场正在逐渐向下沉方向发展。

具体说来，互联网下沉有三个趋势：

一个是向传统行业下沉。这里面找钢网是最典型的，然后又出现农业互联网化，等等这些商业模式称之为产业互联网。就是由to C的日常生活转向to B的信息化提升，这是一个下沉趋势。

第二个下沉趋势是区域性下沉。一二线城市互联网升级完毕，再向三四线城市下沉，就是向终端下沉；另外，包括向东南亚、印度、印尼这些地区下沉。

第三个下沉是品类的下沉。原来是标品化的东西，比如手机、数码家电，而现在出现了非标品下沉，越来越细化的分类。所以现在的互联网技术产品很难再寻求突破了，但是它在商业应用层面仍然在继续下沉。

在产业互联网的下沉市场，同样纠结于一个链条长短的问题。杨歌提出了“短链理论”。他认为，目前大多数公司在走向产业互联网的过程中，反而了采取了“长链”模式。那么如何向短链纠偏？

实际上，产业互联网遍布在各个产业上的任何一个环节。这些环节中，如果是短链条会较为容易整合，但是难规模化，长链条容易规模化但是难整合。其中的矛盾点如何识别？

他举例说，LED芯片生产是一个链条非常长的过程，而且极其复杂。LED这种特种工艺，或者前沿设备，从生产端就非常复杂。要想做成一个LED发光芯片，上游供应商要有八种原料，整合到一个点上才能形成一个产品。

这是上一轮产业互联网带来的后果。与此对比，这一轮产业互联网是趋向于短链的。与长链相比，短链的最大优势是节约成本。

智能城市的爆发速度：“快于机器人”

目前最关注的新技术有一大摞，智能大行业包括人工智能、算法技术、智能制造和云计算，AIOT与智能城市、智能组网、智能办公环境等。

杨歌说，所有这些智能化体系，包括物联网建设，它需要一个时间。但是他认为，智能大行业在城市生活中的应用会得到快速提升。关于这个发展速度，预计在五年左右才会形成比较大的变化。

需要指出的是，人工智能大规模应用，即在各个行业里的、渗透型的本质应用，大概还需要5到10年左右。

这里面有两个误区比较具有代表性，一是机器人，二是智能驾驶。

显然，机器人和智能驾驶也是智能制造和智能大行业里面的一个板块，而且是很重要的两个板块。但是，这两个细分领域属于比较综合化和复杂的行业，想在十年之内得到大规模to C的应用是非常难的。

这是一个客观现状，原因在于它的容错率低的难点远没有解决。尽管有很多公司在研究自动驾驶，但是它离真正应用或者进入千家万户，还有很长的距离。

“关于机器人，我总结出来一个‘五段论’，就是说机器人发展将分为五个阶段，现在只是到第三个阶段。”杨歌说。

第三个阶段即机器人自动化控制，先形成独立的工业机器人，最后才能形成民用机器人。这个过程至少还需要10年，同样对于智能驾驶也是。所以说，这个行业的布局周期是比较长的。现在AI智能行业处于这么一个阶段，我们不能拔苗助长操之过急，还是要等待整个产业链成熟起来。

这个大产能想在短期之内迅速出现，一定是个别模块先爆发起来。然后再拓展到机器人和智能驾驶，因为这都是属于大模块。总体估算下来，可能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打造底层的人工智能框架。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积累，很难出现突然爆发的现象。

我们倾向于认为，智能城市、智能办公等领域的爆发速度会比机器人要快。具体说，就是3C和组网先进入千家万户，然后整个家庭率先实现全自动化，最终实现全智能化。这个过程相对容易一些，因此智慧城市与智慧家庭会先于机器人产业化而出现。

现场对话

Q1：现在都说宏观经济太低迷，你如何看？

杨歌：我觉得现在市场需要增强信心，提供更多退出渠道，其实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从宏观经济层面，这个时期我个人管它叫金融调整期，现在美联储降息，全世界都在施压中国增杠杆。一旦外部国家的流动性上去，中国如果上不去的话，其实国内很多资产的金融成本就会变高。

在美林时钟里面，现在属于第四周期，就是衰退期。滞胀期是现金为王，而衰退期是债权为王，衰退期之后是股票。按照这个投资逻辑，美林时钟的下一个周期是股票为王，现在市场大部分的人都恐惧，自然资金流动性是最弱的。所以我们认为，现在介入股权是最好的时期，作为一家早期项目的创投机构，我们其实是在加大投资而不是压缩。

Q2：整个创投圈募投资都遇到极大阻力，你如何面对？比如说2019年公司的募资能按预期完成吗？

杨歌：说实话，没有任何一个公司不在这个时候减预期。这是所有公司必须面对的共同问题。我不能说，我们公司究竟遇到了多大困难，但是你说这时候没遇到困难，一定是不可能的。

Q3：今年以来有具体的投资项目吗？大概投了几个？

杨歌：像今年的话，投了五六个项目，偏向于结合产业互联网模式的项目，比如，我们投的上海乃至江浙地区最大的鸡蛋供应链企业懒龙龙。

Q4：为何投资供应链这个赛道？

杨歌：我们是系统地做一件事情，这个蛋品企业属于采购量非常大的餐厨供应链，我们也在东北投了一家叫集餐厨。这几个项目就是做供应链整合，我追求推动行业信息化，把行业所有SKU用信息化进行整合，用ERP体系进行整理，打通产业链上下游，对接完之后形成整合，提高行业的流转效率。

Q5：在你看来，产业升级与产业互联网有什么异同点？

杨歌：我先解释一下产业升级。目前产业升级正在成为一项迫在眉睫的重任。通俗地说，产业升级是要把目前所熟知的传统行业，比如说工业制造等行业，一步一步推向数据化、推向信息化，让公司首先建立信息化与数据化管理系统。

然后，这些公司运用数据去管理公司，形成一套大数据系统之后，一步一步把业务流程做得越来越标准，再推进到模块化和智能化。

回到你的问题上来，在我们看来，不管是叫产业升级还是叫产业互联网，都是我们非常关注的方向。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理解为——产业升级是互联网发展的必然方向，信息化是产业升级的原动力。

Q6：杨歌如何看待科创板？是不是像很多人一样非常乐观？

杨歌：我认为，产业环境和金融环境是相辅相成的。现在这两年，最主要的是把金融环境的信心补回来，包括科创板会有一定的推动影响。但是，这个链条太长了，科创板企业家平均年龄50多岁，上市公司的平均体量才20亿到40亿，跟目前的科技创新差距很大。总体而言，科创板还得需要经历一个过程再看。

Q7：举例说，你如何看待微芯生物在科创板的高估值？

杨歌：微芯生物的估值，表明投资人对于创新药行业的整体预期很高，从而在某一个公司上体现出来。直接说，就是让它踩到一个红利。

实际上，这两年在新药研发上，特别是蛋白类靶向药，还包括免疫类药这些方向上，肯定是能踩到红利的。相关政策已经明朗，允许大家的预期很大。我且不说每一家公司都有核心的竞争力，但是大家对它还是有很高预期。

相当于现在的高估值已经把导向引出来了，但是具体的科技成果还有待于市场检验。更加重要的是，任何一种新药研发得靠产业链的所有公司去推动，而不是某一家公司能够启动的。

Q8、你觉得Saas、Pass这一类软件公司，它们的投资价值还有多大？

杨歌：这类软件开发公司投资顶峰是在2014年左右，最佳投资期已经逐渐过去了。这个生态圈的难度是非常大的。

我们所谓的Saas，就是系统加硬件结合，目前这个技术标准连华为都没有能力建立起来，完全是海外复制过来的。国内其他中小型软件企业很难有集成实力，更加可怕的是底层协议在国内市场相对来讲都比较差。

我的建议就是说，应该是工信部或者国内有影响力的企业先牵头把行业协会建立起来之后，大家共同制定标准，然后对备方案进行迭代与更新，并且给与一些公司财政补贴，引导它们进行转型。

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形成行业标准，否则千家万户肯定是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大家无法形成这个标准体系。如果这个底层协议没有解决，那说明中国的产业互联网还是有一个根本性的先天不足，它将是一个长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