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语

止庵

只有那些与我们个体休戚相关的历史事件才与我们发生真正的关联，剩下的大部分都以历史名词的形式长期存在。

如果人没有对民族历史的记忆，人会失去什么？人类需要一种延续性。想洞悉自己“从何处来”，大抵是智慧生物的本能。

一些学者，认为真理存在于对过去的追溯中。那或许真有重量，可至少对我而言，过去已经消失了，我无法通过触及过去而获知现在为何会是这样的现在。没有一种可确定的逻辑，为这演变提供终极的解答。

移风易俗，可能只是因为在那些识字率低达95%的年代，只有极少的人在思索。这极少数有文化的人构成了轴心，大多数人是安然接受向心力的。

我觉得与其说一直存在着显而易见的惯性，不如说很多人就没有“自主运动”——静物会体现出一种庞大的一致性。

传统本质是一种沉淀，沉淀是因为水体没有足够彻底的流动性。当然，这是中性的，我不是在评判。

我有时候只能通过我现在看到的，来尽量了解现在。

中国文明的确有很多精华的部分，但过去其实是一个不那么高功率的时代。近两百年，有更多会被很久以后的人保存下来的物品。这些仪器比青铜器精密多了。

可能有一个地方的人，只细腻留意眼前的事，从不关注过去，偶尔思考将来。

Ta们，把当下这一瞬间的所见所闻都当做珍宝。Ta们各个单体的感受都有着差别，不会发生雷同。世界的未来，不可预测。单体无法描述群体的行为，无法定量研究，没有社会学。

没有人需要为别人说话。没有人需要为自己说话。没有群体愿意构成军团统一协调地去戕害别的群体。

有军队这回事，并且军队很服从，是很不可思议的。人真的隐没了自我的存在感，并从中获得一种呆板的自豪感、荣誉感。

就像少数民族已经被汉化了，它们原本是各自独立的。清朝和元朝，与别的朝代不同，但到底是被笼统地淹没了。

或许，Ta们思考出来的结果都是没有根基的。但也因为如此，好像此刻特别重要。现在这些时间，特别珍贵。当下这一秒，它只会出现一次。

基于史实，似乎，现在是可被定义的，近未来也是可预测的。也许只是因为距离第一次工业革命还没多久，等再过几百年，更多人的思想“缓过来”了，可能就会有新的标准和研究方式了。

之前做放映，播完《黑镜》后，有人提出AlphaGo Zero可以自学围棋并且完胜其它AI“前辈”，认为人工智能的自学能力将对人类的未来构成威胁。我说，因为棋盘的可能性是有限的，但是在一些艺术领域，比如音乐，吹奏乐器的气息角度、按键力度的变化，是很难被AI理解的。

我们设想一下，弹出一段旋律，发出的音乐导致了人情感的变化，而使得体温呈现细微的升降、细胞活动加快或减慢、神经递质的释放状态发生改变等，这些因素的复杂性，都会让对应领域很难像围棋那样被AI彻底掌握并实现超越。这其实是生物学、基因学，人有多了解自身的结构，才能制造出多接近人类自身的智能机器。

包括我现在写这些东西，看似是心理活动，其实都是生理行为。总有一天，它们是可以被量化的。

有人提到，人类的大部分职业都会被机器所取代。我当时说，人类那时并不会被机器置换，因为那个时候又有了新的讨论前提。如果有一天机器可以把那些感性的创造力也加以超越，那一定是因为人类在生物学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但是那个时候，人类既然在基因学方面取得了划时代的进步，人类必定会通过新的技术，变成我们现在还无法想象的超级人类。那个时候，今天让我们感到惊叹的人工智能所能做到的这些事情，反而有可能是非常低端的工作了。

我们不能以我们此刻的道德标准和社会形态来猜测未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那么，就从此刻开始，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