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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短篇小说:朝向新的经验与可能

让文艺成为一种生活

2019年短篇小说:

朝向新的经验与可能

□宫铭杉

2019年的短篇小说体现了更多的可能,证实小说并不局限于作家自我形象与主体经验的投射,热门的社会话题如婚恋困境、阿尔兹海默症、网络暴力进入写作者的观察视野,科技领域话题如人工智能、区块链、比特币等,以及科幻文学等类型文学的写作要素也逐渐渗透到短篇小说的写作中。在历史的回响与现实的声音中,复杂而多元的文本内容指引我们更好地理解生活。

困境之中

小说家感同身受的能力使他们天然地肩负着观察、研究、归纳自然和生活向我们昭示的悲哀、秘密或困境的职责。

迟子建的《炖马靴》以“我”对父亲碎片化的回忆,拼接出一位东北抗联战士在伏击任务失败后与日本士兵周旋的故事,刻画了被父亲喂食过的独眼狼与父亲之间的温情、父亲对日本士兵生命的尊重、独眼狼与小狼之间的亲情。小说写出了在人与人、人与兽、兽与兽的关系中相通的善意、真情以及对生命的敬畏,是一曲跨越了族裔、物种的命运合奏。

哲贵的《图谱》、江波的《魂归丹寨》分别从京剧盔头制作的传统技艺和颂诗人这一古老的职业入手,探讨现代社会中有关传承的失落问题,寻找传统在现代社会的困境中实现复归的有效路径。在时代的洪流中,个人无意识的选择影响着某种传统技艺的流传与继承,小说文本中有对历史文化的考量,也夹杂着对传统所面对的现实境遇的忧思。同样,在王好猎的《天食、地食》、冯平羽的《骈园食谱》中,食物不仅仅是为了果腹而存在,更代表着小到家族个体,大到地区地域的情感积淀与生活记忆,在人们已经逐渐远离食物产生本源的今天,知味乃是找回泥土的记忆与寻得精神与文化之故乡的重要方式。

王蒙的《美丽的帽子》写出了婚恋困境中女性的美与可爱。因为不凡的成绩、身份、荣誉、经历,让许多人对隋意如闻之生畏,但她坚信“为没有人要而痛苦,比没有人要本身的痛苦更痛苦”。在地中海的邮轮上,一顶新买的草帽揭下了隋意如平日的伪装,海风吹走了帽子,却给隋意如留下无限期许,热烈憧憬着诚挚的爱,“她感觉到爱与寻找的甜蜜重新回来了”。乔叶的《头条故事》从网络时代人为制造的困境细微处入手,一个头条账号的运营者因为一篇推文就处于网络暴力的风暴中心,不负责任的“键盘侠”、看热闹的网民、推波助澜的内容算法合力形成了一个“注意力”怪圈。在网络世界中争议总是伴随着关注而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头条账号运营者也有可能成为网民的众矢之的。李静睿的《温榆河》写出了城市经验中的困境。小说中,方铭知看似聪明地逃离了生活中每一场可能发生的困境,很好地保持着生活的秩序与光鲜,他不肯臣服于生活的重组、优化或者效率,也没有对生活抱有浪漫而不合时宜的想象,但他的内心却有莫名的情绪滋长,这股情绪否定着他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在看不见的漩涡里挣扎着。

宝树的《退行者》是一个劫后余生者想要改变“现在”的悲剧而不断向过去穿越返回的故事。小说借助时间,展现的是人们潜藏在内心的一种念头:重新回到过去再做一次现在看起来是正确的决定,人生会变得更好;时间的重复使我们拥有避开错误选项的能力,可重复的“蝴蝶效应”却让人类在自以为是的时间后退中不断重演悲剧。黄锦树的《迟到的青年》围绕时间主题,讲述了一个具有魔幻色彩的故事。小说内里潜藏着大量的历史文本,影响着小说文本的走向。“迟到”一词在时间序列中的应用旨在说明马来华人的身份意识随着时间的秩序经历了一场重建。原本的时间坐标失效,马华人的归乡意识被赋形为不同的形体,“迟到的青年”正是其中的一种。宁肯的《火车》也对时间发问,蕴藏着一代人对逝去的时间的思考。小说中的小芹与火车一起离开,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而当她再次回来时,她和我们都变得不一样了。她虽强调火车将其带到新疆的事实,但火车有没有把她带到新疆,她是如何度过这随火车而去的时光,是否发生了她所说的那些经历,我们都无从验证。

存在之感

处理好恐惧、不安的负向情感波动,是处于精神危机中的现代人所必须要面对的时代课题。短篇小说的写作者需要探究主体外在表现背后所展现出来的生存经验与情感体验,在个体的内心世界中,勾勒万物的倒影,捕捉现实的回音,觅得世界的真相。

在弋舟的《核桃树下金银花》中,这是一个送快递的过程。骑上了送快递的摩托车的17岁胖男孩在疯狂的“撒欢”过程中更新了自我评价,学业的失败者标签从他身上脱落,摩托车和包裹的存在帮助他重新命名自我,提醒着他身上肩负着把包裹送达的使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带来的影响可能是巨大的,但在此之前我们对这件事的发生并无预料。我们一生可能都在无意识的等待这件事的发生,因为“它”的发生关乎我们自身的存在与命名,关乎我们对于世界的态度和想象。朱文颖的《生命伴侣》中,作者笔下的人物将前往敦煌视作逃离现有生活的方式,在壮阔的自然面前,人们能发现真实的自我,更加清晰地认识自己。作者在这里试图表达,最终能陪伴你走过漫长人生的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或某个目标,但我们要坚信生命中有某种永恒的热爱,这份热爱是我们的生命伴侣,会成为我们活下去的理由。

科幻元素或科幻小说在探讨存在问题上具有天然的优势。陈楸帆的《伪造者Z》用科幻小说的语境聚焦存在的真实性问题。在担心人工智能不可控的今天,自我认知的可靠性也在不断被质疑,控制自我内心与行为的意识可能会被改写。糖匪的《瘾》用科幻的方式深究我们在了解真正的自己之后,尤其是认识到了负面的自我存在时,是否还能接纳自我。王威廉的《潜居》中设定了依靠AI技术重新获得生命的人类。实际上,这一技术并不成功,它的实现反而使人类陷入更大的矛盾之中,真正的人类内心既需要AI的存在来填补空白,又明白依托AI的虚假与被复活之人的不可替代,从而放大了原本的痛苦。李唐在《替代者》中定义了一种全新的职业,“替代者”“我”的职责是去替代一个叫林峰的男人,“我”完全地替代了他的家庭、职业,甚至覆盖了他的回忆。但“我”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爱上林峰的妻子,并引发了替代者的危机。“我”的工作失败了,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但却察觉到原来没有过的幸福与憧憬。双雪涛的《预感》假设了一个想出谜底才能免除死亡的困境。人类会恐惧地将来自外星并拥有超能力的对象视作魔鬼,可是这个“魔鬼”的内心是如此的孤寂悲哀,甚至对自己存在感的不确定性感到恐惧,不过是努力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一丝证据、一点说明。在现代人的精神世界中,我们又何尝不怀疑自我的存在,进而寻求自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崔君的《椿树上的人》中,主人公因为一次意外的事件产生了情感创伤,从此对自我身份的认知产生了谬误。这提示我们思考,如果我们由于某种原因混淆了自我与他者的存在,如何才能纠正这种错误?

我们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但这些无不需要来自个体生命外部事物的回应与确认。如今,我们如何才能在纷杂的现实中感知并把握自我的存在,值得写作者深入探讨。

代际之间

我们常说,“模范”丈夫、“模范”妻子、“模范”孩子,但不模范的亲缘关系角色在过着怎样的生活?被称为模范的家庭成员的内心又是如何的?这些现实生活中很少被人探寻或者说被忽略的,正在被短篇小说的写作者发现。

李晁的《咸心》试图展现一个不模范的父亲给他的孩子带来的影响,因为父亲在“我”成长过程中的缺席,导致了“我”在婚后惧怕面对自己的孩子。周李立的《蟑螂》把叙述的重点放在“我”对于妇产医院其他孕妇的观察、对父亲母亲的心理活动与回忆上。虽然老欧是在“我”成长过程中长久缺席的父亲,但这次却能坚定地陪在“我”身边。在妇产医院,代际之间获得繁衍的关键之地,每天仍有无奈而悲伤的故事上演。文珍的《刺猬,刺猬》中,背部极硬而肚子极软的刺猬成为亲缘关系的一种隐喻。随着年龄的增长,筱君开始理解母亲,因为“有些人对人世的爱就是过于充沛且不知悔改,还有些人天生只能从一些无聊小事里得到成就感”,这是属于母亲的快乐,是她在生活中必然要扮演的角色。房伟的《小陶然》中,父亲老邱在一番不愉快的相亲经历后,终于遇到了他的心上人,儿子却怀疑对方是专门对老年男性下手的骗子,这让老邱非常愤怒。父子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变成没有情感只有彼此利益的算计的呢?虽然对父子关系的描写并不是小说的重点,但这样的父子关系设置,体现了信任危机导致的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将疾病作为小说的表现内容并不是新鲜的话题,但随着焦虑人群激增与老龄化社会的到来,阿尔兹海默症和抑郁症成了人们关注的两大问题。张怡微的《缕缕金》写邱言和父亲之间的故事。母亲去世后,父亲热衷于参加各种各样的民间旅行活动,并在旅途中结识一些老年妇女,远在日本的女儿以为这只是对他前半生的“模范”的反叛,完全没想到父亲的反常是源于阿尔兹海默症。阿尔兹海默症一直潜伏在“父亲”们身边,在被察觉的一刹那却能突如其来地将“邱言”们击垮。邵丽的《天台上的父亲》写了一个极端特别的事件:子女想尽办法阻止想加速死亡进程的患有抑郁症父亲,但父亲最终从天台跳楼自杀。子女们明知道死亡对于患有抑郁症的父亲来说是解脱,甚至对于子女来说也是解脱,但“我们”都在努力避免这场早就被预告的自杀真正发生。究其根本,子女只知道站在爱的天平一端,从未想过理解并帮助父亲,这也导致了在记忆中的父亲总是面目模糊。李宏伟的《沙鲸》中也可以看到同样处于类似关系中的父与子。父亲只是一个男人很多身份中的一种,但我们很少用成功或失败的父亲来评价一个男性,仿佛父亲的身份是所有社会属性里最不值得一提的。

张学东的《被狗牵着的女人》围绕一个养了宠物狗的独居中年女人展开叙事。当我们不断讨论原生家庭给子女一代带来的问题与影响时,往往会忽略这样的原生家庭中,父母一辈是如何变成“过错方”的,如何在代际关系中把来自本能的爱变成勒索与威胁。像芬素一样的中年女人,脱离了亲缘关系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社会“失语者”,她再也不会获得完整的自己,也从来没有以自己的身份独自存在过。

写作者在创作的过程中用叙事赋予了现实经验新的生命形态,诠释出视野内生活内容的独立意识。在短篇小说的写作过程中,经验、速度、力度缺一不可。期待短篇小说的写作者能超出已有的“正确”的叙事,如狙击手般冷静地观察处于生活轨迹中的不断变换位置的目标,最后敏捷精准地扣动扳机,丰富文学的可能性。

本文发表于《文艺报》2020年3月13日2版

本期编辑 | 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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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文链接https://kuaibao.qq.com/s/20200314A07L1F00?refer=cp_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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