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猫与植物般

我想要像猫和植物一般生活。

一切的起点来自怀特海 《Modes of thought》里的一段话：

作为人类灵魂的中枢器官主要与人类存在的细枝末节相关，而并不轻易调节基本身体功能的活动。它并不关注身体对作为基本食物的植物的消化，而是捕捉太阳射在绿叶上的光辉，正是后者才孕育了诗。人是宇宙的儿童，经常带着非理性的希望去做愚蠢的事。

问题在于，能够捕捉太阳射在绿叶上光辉的那双眼睛，藏在了哪里。

此刻猫正蜷缩着身子，脑袋沉沉地趴在床上睡着。透过阳台，夏风在悄无声息吹着，摆弄着植物们刚探出头的花苞与叶片，挺直的枝干将土壤里错综复杂的根茎与分支链接起来。它们以一种人们难以用肉眼察觉的方式悄悄活着。

事与物的运动被人定义为时间，似乎它只对人有意义——一种衡量生命尺度的抽象概念，由此衍生出来意义一词，像一个透明密封的罩子，盖在人的身上。猫和植物却不同。据我观察，猫和植物只在乎事物的运动——猎物，光、风、雨以及它们所踩着的大地。

人的时间尺度是意义，猫与植物的时间尺度是感受。类似「一寸光阴一寸金...」、「把握时间，掌控人生」、「人生规划」这类言语背后便是强调意义的重要性，似乎时间是不能被浪费的——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达成某种目的，才有意义；猫和植物只是凭借着对事与物运动的感受来把握自身—— 感受猎物与同类，感受较为舒服的睡姿、感受阳光的方向，在合适的感觉下向上绽放或下垂凋落；感受大地的水分与养分，不断向下向四周蔓延根须与枝条...

猫与植物在过程里感受一切，人在探寻结果里感受一切。

同样是「生活」，猫与植物的确「生」在「活跃」的运动里，它们在感受过程里度过；人却相反，慢慢舍弃掉触觉、听觉、味觉与嗅觉，你我凭着对时间与意义达成的统一共识产生联系，不断地创造「有价值」的衍生物。我们更在意目的与结果，即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实现各种无限的意义。

如果你我摒弃大量头绪去思考时间与意义，不再被诸多「目标」所束缚 —— 把一直攥紧掌中的流沙随手抛在身后，时间似乎就会被自己拿捏，结果就倒不那么重要，生活仿佛就自在了许多。

我宁愿舍弃时间，也不愿丢掉非理性的希望，按照着自己的感受去抉择，去做愚蠢的事，做不合时宜不合乎他人意愿的事情。

幸运的是，此刻我正与猫和植物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