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社会上实验它了，本次实验结束

类人（下）

文/阿不拉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四处搜寻着什么东西，这时候一个圆柱从远处的一个拐角出来，他看见了圆柱，脏兮兮的嘴角向上扬起。

“来，我给你演示一下。”

新仁看着大叔一边自信地走朝着圆柱机器人，一边问新仁：“小屁孩，你老师给你科普时有没有讲人工智能有两大类啊？”

“没有。”新仁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在科学课上并没有听到老师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这个老师真是不称职，连个科普都做不全。”

大叔鄙视了一番，举起手勾了勾手指示意新仁跟上他，解释道：“人工智能有两种，一个叫强人工智能，另一个叫弱人工智能。强人工智能是可以真正做到自主思考，拥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并依据自己的思考结果做出决策和行为的人工智能。

而弱人工智能则是相对于强人工智能的概念，这种人工智能就只是普通的程序罢了，按照预定的程式，输出预定的结果，只不过看起来像是智能的，却并没有自主意识，无法根据接触的信息给出合适的反应，只要对它输入程序预定状况外的信息，弱人工智能就很容易发生错误。

不过话说回来嘛，现在人类也没这技术做出来强人工智能，所以这个分类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大叔笑了笑。

圆柱注意到了正在接近的大叔，发出滴滴的声音，也开始向大叔移动。

新仁看见大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担心道：“大叔，那个机器人它要过来了，你不走吗？”

大叔看见圆柱向他移动过来，狡黠地撇了眼新仁：“看好了，人工智能的愚蠢！”

机器人来到他面前，发出警告的声音：“先生你好，你的装束不符合《城市管理治安法》的规定，依据条令，请您立即离开这里，否则您将被计入失信名单。”

“是～吗～可是我不怕失信名单啊。”大叔戏谑地弯下腰，居高临下瞪着它，回答：“因为我早就在失信名单上了！”

“查询中……”

圆柱滴滴的响了一会，答复道：“没有查询到人名，请不要说谎。”

大叔听到圆柱说出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他像是准备已久，又似是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我从来不说实话，只会说谎。”

“嘀。”新仁明显听到圆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那么，如果我这句说的是实话，那我平时就只说谎话，这就和我这句矛盾了，可如果我这句说的是谎话，我刚刚这句就是实话，依然有矛盾存在。

那么，你要如何处理这个矛盾呢？”

大叔说完了这句话，嬉皮笑脸地看着圆柱。

“你在说……你在，说，你，在说，在，说，你在说，你，你，说，在，在，在说……”

圆柱呆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了诡异而单调的声音，它机械地重复着无意义的话，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

看见圆柱这幅忘记大叔般的样子，大叔咧开嘴，得意地笑道：“小屁孩，你看见没？”

新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跑到圆柱面前仔细看着它。圆柱仍然是重复着自己错乱地语句，对眼前的新仁和脏兮兮的大叔视而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现在不动弹了？大叔，你对它说了什么啊？”新仁惊奇地伸出手碰了一下机器人，机器人毫无反应。

“这就是现在的人工智能的漏洞！”

看见自己的方法得逞，大叔显得十分高兴，虽然他之前就试过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示。他兴致高昂地解释起来：“原来的人工智能如果无法解析人类的话语，就会从资料库里调出预设好的、只有在无法理解语句时才会用到的语句或者直接在网络上搜索这句话，把搜索出来的结果显示给我们。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人工智能有能力解析绝大多数人类的语言，不再需要调用预设语句或者直接在网络上搜索，而是完全将我们的自然语言转换成逻辑语言带入算法处理，这就让现在的人工智能看起来聪明了许多。”

他戳了戳圆柱，继续说道：“但是这就意味着，它们很容易被逻辑悖论问倒，特别是自涉悖论。如果我们人类实在想不出问题的解时，我们会想到去问别人，或者干脆放弃不想了，可是这些人工智能不会，现在的它们想不到放弃，只会不断循环。”

大叔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新仁傻傻地看着他，好像完全没听懂的样子，一拍脑袋：“唉，我都忘了，你就一还在上学的小屁孩，不懂这么多。咳，简单来说，就是我说出来一个命题，这个命题得出的结论需要更改原来的命题来支撑，但更改了命题，结论也就不成立了，结论和命题相互矛盾，这就是我说自涉悖论。而现在我们见到的所有人工智能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它们只会不断循环更改这个命题，做不到放弃这个无解的命题。所以这个机器人就只会在这卡死不动了，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听完大叔这堆絮絮叨叨的话，新仁算是有点理解了，他懵懂地问大叔：“那它现在是不会管我们来吗？”

“当然。”大叔弯下腰，从圆柱身上的垃圾桶里捞出几个铁罐头，“这个可是好东西。”

“那是不是我对别人说这种话，就能分辨出他们是不是人工智能了？”

“没错，这个方法是可是由我首次发现的，目前除了我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要是他们表现得莫名其妙，那就是人类没跑了，要是像这个玩意一样不停鬼畜的话就肯定是假的人类了，要想跳出这个死循环，那肯定是强人工智能才能做到的了。但现在我们还……人类还做不出强人工智能。”大叔说道一半，发觉了什么，改口道。

“哦……所以现在这些弱人工智能全都会中这招！大叔，你好厉害啊！竟然能想到这个点子！你怎么知道的？！”新仁终于明白了大叔的用意，也更好奇大叔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了。

听到新仁问他知晓这些信息的原因，他眨眨眼，仿佛在炫耀一样得意地回答了他。

“我当然知道了，原来大叔就是研发人工智能的技术员，这些垃圾货色都没一个高级的，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他眯起眼睛，像在回忆自己过去的荣光：“当时我们可是研发强人工智能的新星……要不是我不愿像他们那样用那种手段造出人工智能，我现在……”他的目光黯淡下来，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新仁发现了大叔的异样，询问道：“大叔？你说对那些人是谁？用什么手段造人工智能？”

大叔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他的声音小了下来：“用人类的大脑……不，你不用知道，这是违反道德的技术，即使有这种可能性也绝对不可能被道德伦理审查委员会通过的……应该……”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半晌，他重新抬起头直视着新仁，认真地对他说：“小屁孩，你要记得，无论我们能造出多高级的AI，都不能去损害人类自身，明白吗？这是丧失人类基本伦理观的做法，绝对不能被承认的做法，那些没有底线、不择手段去追求强人工智能的人最终一定会失败。”

新仁茫然听完大叔一段话，似懂非懂地答道：“哦，我知道了。”

“知道就快回家吧。”大叔收起认真的表情，一拍新仁脑袋催促他离开，“到晚饭的时间了，再不回家你爸妈会担心你的，快走吧，小屁孩。他转过身走进黄昏。

“哦，对啊，我该回家了，大叔再见！”

新仁如梦初醒，他慌忙给大叔道别，抓紧书包带跑向自己的家。

大叔走了几步，扭头看着新仁逐渐变小的身影，半晌，苦笑一声：“我跟他说这个干嘛……不甘心吗……唉……”

……

阿姨把早餐后的残羹剩饭收拾起来，一边问新仁：“最近在学校那边过得怎么样？成绩没拉下吧？”

“还行，成绩没拉下。”新仁抹干净嘴巴，开始收拾书包。

“昨天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在外面玩了？”叔叔看着报纸，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没有，昨天我在学校帮忙打扫卫生。”新仁有时候也会偷偷出去玩，像这样的借口他已经比较熟练了。

“那就好。”阿姨不疑有他，拾起自己一贯的论调：“新仁啊，你很聪明，不用我们多花钱就能进小学的重点独立班，我们也很欣慰，但是你就算进了重点班也不能放松啊。你知道为什么重点班要把你们和别的班都隔离开，连老师都是单独聘请的吗？”

新仁听这段话听了无数遍，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他没精打采地回答阿姨：“知道，是为了我们能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

“没错，你们虽然才四年级，但到了五年级就要开始准备小升初，现在的竞争这么激烈，你也要多努力努力啊。没事不要和别的班的小朋友玩，多找班里成绩好的同学，这样才能……”阿姨还要再说，却被叔叔劝阻了。

“行了，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新仁不腻我都腻了，你就少说点吧。”叔叔放下咖啡，慈爱地摸了摸新仁的头，“新仁还只是个孩子，天性爱玩嘛，反正他离升上五年级还有段时间，让他多玩会吧，新仁从没有让我们操心过，我相信他不会因为玩而落下学习的事。”

阿姨被叔叔这么一说，瞪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你还是爱惯着他，这应该是我的身份才对……算了，以后我少说点行吧？新仁，该走了，上学快要迟到了。”

“好，阿姨我出门了！”新仁如获大赦，抓起背包赶紧跑了出去。

马路上车水马龙，他背着书包在路上大步奔跑着，脑袋里不断闪出昨天大叔对机器人说的话。

“它们很容易被问倒，特别是自涉悖论。”

自涉悖论就可以分辨人工智能和人类吗？

新仁心里虽然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相比起这个，他更想用这个方法测试一下。

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别人看不出来的人工智能呢！

他越想越兴奋，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突然，在他前面的一个岔路口出现了一个圆柱体机器人，机器人一出来就立即朝新仁这里飞快移动，明显是已经发现新仁在奔跑了。

糟了，一不小心跑过头了！这下要被记名了！

新仁心里焦急，他想跑开，却发现机器人的速度始终比他快，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拍下脸放到网络上的。

怎么办？怎麽办？

“请停止奔跑。”

圆柱已经超过了他，逼迫他停下来。

新仁无可奈何地止住脚步，脑中突然想起来昨天的情景。

对了，像大叔一样就行了！

“依据条令，你已违反《城市管理治安法》，且在近期多次违反同一条令，你将被计入处罚名单，请出示相关证件。”

新仁转了转眼珠，试探着问：“可是我没有证件。”

“所有人都必须随身携带证件，请不要说谎。”

出现了！和昨天一样的话！

新仁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回想着昨天大叔说过的话，小心翼翼地说：“是啊，我只说谎话。”

“嘀……”圆柱突然呆住了。

它身上发出嘀嘀的声音，不断地说着“请，不要，说，请不，谎，不，请，说谎……”之类的话，完全卡死在新仁的面前，失去了正常反应。

新仁伸出手碰了碰它，它丝毫不理会新仁，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无意义的语句。

成……成功了！

他开心地连围着圆柱手舞足蹈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诧异地看向他。

成功再现昨日情景的他极度兴奋，不仅是因为他不用被计入名单，更因为他能够运用这个逻辑悖论使人工智能死机。

他抛下卡死在原地的圆柱，迈开步奔跑起来。

我会用这招了！我会用这招了！

新仁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激动地捕捉着周围行人的行踪。

他想用这个方法验证大叔说过的话。

新仁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是一个样貌平凡的上班族，他跑过去扯了扯上班族的衣角，等上班族回头看见他，他便抬起头期待地问道：“叔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上班族停下脚步，点点头。得到允许后，新仁迫不及待地问：“如果我只说谎话，那我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接着他便看见上班族的瞳孔突然放大，双目无神，整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不动了，无论新仁如何对他说话也不再回应。

真的有和人类长得一样的人工智能！而且我第一次就找到了！

新仁愈发兴奋，他离开呆站着的上班族，在前往学校的路上找人一个个询问起来。

“请问如果我只说谎话，那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小朋友，不好意思，我对这种自涉悖论不是很了解。”

“哦……谢谢您。”原来是个真的，再去找其他人吧。新仁礼貌地告别路人，再次寻找起来。

“请问如果我只说假话，那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

“阿姨？您在听吗？”

“……”

“这个也是人工智能吗……怎么这些和人长得一样的被问后的反应和圆柱的不同呢？”

“请问如果我只说假话，那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小孩，你闲着没事干吗？不用上学？”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

“请问……”

在这条短短的上学之路上，新仁问了不下二十个人，他惊讶的地发现，这二十多个人中竟然有一半以上都是人工智能！

为什么要这么多假扮成人类的人工智能？

新仁在一遍遍的询问中渐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它们假扮成人类的目的是什么？

谁让这些人工智能这么做的？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始终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算了，想不出来，还是先去学校吧。

新仁抬起头，看见了学校的大门。

……

“同学们好，这节科学课我们还是继续上次的话题，也就是人工智能。”

老师安抚下骚动的同学们，继续说起人工智能的事情。在老师昨天的带动下，同学们今天都十分积极，课堂的氛围很快变得活跃了起来。

同学们在热烈地讨论人工智能，但新仁却把下巴靠在桌子上，忍不住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那些问题在他脑海里不住地盘旋、飞舞，无论怎样都无法忘掉。

说起来，为什么老师一定要否认人形人工智能的存在呢？

“新仁，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就在新仁还在回想之时，老师发现了他的异样。

新仁站起来，心里默默地想着刚才的问题。他看着老师，渐渐地把老师的身影与早上那些人重合到了一起。

对老师试一下那招会怎么样？！

他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势不可挡地牢牢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像在耳畔低语的魔鬼。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吞了口口水，假装平静地问出了那句话：“老师，我想问的是，如果我只说假话，那我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

安静。

寂静。

死寂。

刚才还闹哄哄的班突然整个安静下来。

“……”

老师没有回答。

“……老师？”

新仁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死死盯着老师的双眼，感觉心脏在缓缓收紧。

－－那双眼睛呆滞无比。

随着那双眼睛的变化，他的脸，他的双臂，他的身体，全部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耷拉下来。

新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桌子挡住，桌沿给他的触感终于让他想起来还有同学在。他求救般地看向四周，但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浑身都收缩起来，如同陷入冰窖。

所有人全部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吵闹，没有嬉笑，他们全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如同，讲台上的那位。

安静的教室落针可闻，新仁仿佛身处深林，周围一片黑暗。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扭曲、旋转，而他正在这个混乱的漩涡中央。四周一片死寂，但又好像有声音隐藏其中。

那是无声的狞笑。

回家，回家就好了，回家就好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跑上马路，一路直奔家中。

身边人流涌动，一个个身着各异的陌生人从他身旁闪过，但在他看来，他们的脸全都幻化成了一种脸－－无神而呆滞的脸。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还是说，他们都是假的？！

不，不，叔叔和阿姨一定是真的，即使外面的人都是假的，叔叔和阿姨也一定是真的！只要回家就好了，只要回家就好了！

他不管不顾地撞开家门，冲进大厅，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映入他的眼帘。

“新仁？”叔叔惊异地看着新仁。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学校放假了？你的书包呢？放在学校忘记拿了？”阿姨拿着还在洗的玻璃杯从厨房走出来，虽然还搞不明白状况，但她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问了新仁一大串问题。

本来十分慌乱的新仁在见到叔叔和阿姨后，突然又冷静下来，他沉默地站着，目光投向两个神色担忧的监护人。

叔叔阿姨……一定……

如同在学校时一样，那个可能性同样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个他不想面对的可能性。

“新仁？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啦，表情这么可怕？”

“……”

新仁看着他们，缓慢而艰难地说：“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

啪！

阿姨手中的玻璃杯无力滑落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声音粉碎了玻璃杯，也粉碎了新仁最后的支柱。

望着无声站立的两人，他心中似有无数碎片狂啸。

他转身，背对它们，低下头跑了出去，只留下几滴晶莹液体散落在地上。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这样奔跑，漫无目的地奔跑，就像要跑到世界的尽头。

慌乱，恐惧，悲伤，情绪交织在他心中，不断撕咬着他的理性，逼迫得他只想奔跑，只能奔跑。

还有谁不是假的？

还有谁不是假的？！

“哔哔！”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他转过头，一个庞大的卡车头迎面而来。

砰！

一双手突然从他身后伸出来，一把推开了他，一声闷响随即在新仁身后响起。

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谁……

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即睁大了眼睛。新仁爬了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擦伤连滚带爬地回到停下的卡车前，抱起那双手的主人，哭喊着叫出他的名字：“大叔！”

“呃……”

大叔身下满是鲜红的血液，脏兮兮的脸上混合了血液变得更难看了。听到新仁的哭泣声，他勉强睁开眼，虚弱地说：“小屁孩……这就……慌了？唉……是……我自私……了……”

”有人吗！这里有人被车撞了！快帮忙叫救护车！”新仁慌张地向四周大喊，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在大叔脸上。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小：“记住……不管……别……人是谁……你就……是……人类……百分之……百的……人……类……”

大叔吐尽最后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啊……”

新仁眼睛里满是泪水，他摸着大叔的脸，无助地抱住他的头，失声痛哭。

“啊！！！”

“口令：恩奇都，停机。”

就在新仁放声痛哭之际，一句话语传进了新仁耳朵。

这话语很小声，也很平静，但是－－

新仁的哭声停住了，他放下大叔的头，失神地看着天空，脸上的泪水还在向下流淌。

马路一侧走出了一群人，他们都穿着白色大褂，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白大褂走到呆滞的新仁身旁，皱着眉看着他。

“这件事的社会影响会很大。”一旁的白大褂说道。

“我知道。”

“本身说服道德伦理审查委员会同意这项试验就很难了。”

“这个大脑是我们废了力气从医院要来的，车祸后还冷藏未死亡大脑的人本来就很少，没有别的大脑可用于强人工智能的实验了。”

“封闭恩奇都的学习环境和家庭环境也到极限了，我们无法再投入更多弱人工智能。”

“而且这一次还死了人，死了我们的原成员。”

为首的白大褂轻笑一声。

“至少他帮助我们获得了很多原本实验中难以获得的数据，最后还保护了恩奇都，虽然他并不知情。”

“但是委员会将会因此停止我们的项目。”

“这件事和我们无关，杀死他的不是我们，而是那辆自动驾驶的车，恩奇都不会被没收，也不会被销毁。”

白大褂把新仁的手拨开，招呼其他白大褂过来搬运它。

“不过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社会上实验它了，本次实验结束。”

他站起身，满意地看着新仁那失神的脸。

“下次恩奇都的实验就在实验室里进行吧。”